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陆瑶来到这个时代后恶补的一番近代帝国史里,其中浓墨重彩的一部分就是两国为了争夺瓦岗郡爆发的几百年战争。
  而现在,高辛三世竟然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了她?
  其实严格来说,这份领地是给霍顿夫人的,但是谁都知道,霍顿夫人如今丧夫,又深居简出,她作为霍顿夫人唯一的孩子,瓦岗郡早晚都要给她。
  更何况,霍顿夫人现在何止是深居简出,连陆瑶都见不到她,瓦岗郡女公爵这个身份对霍顿夫人而言根本没有意义,送瓦岗郡给霍顿夫人,就是送给她。
  这可真是一份大礼了。
  即使不提瓦岗郡这块领地本身的好处,光是一个女公爵的的身份带来的好处就足以让陆瑶无法拒绝。
  这不仅会让她母亲的身份得到空前的提高,更会进一步提高她的身份。
  一位默默无闻没有封地的公主的女儿和一位受国王重视的女公爵的女儿是完全不一样的。
  即使她即将成为帝国的女王,她母亲的爵位和领地也将为她带来更高的声望和更稳固的地位。
  在看到瓦岗郡的那一刻,不管高辛三世这份愧疚里掺杂着多少算计和虚情假意,陆瑶也愿意相信,至少对霍顿夫人,高辛三世的感情是有三分真的。
  看了信,陆瑶的脸色就好多了。
  提起高辛三世也开始直呼“舅舅”了,在和颜悦色地和这位艾格纳使臣交流了一会儿王都罗塞的最新信息之后,她将使臣请了下去,然后飞快地将克劳德和奥斯维德神父调了回来。
  忽然成为女王更像是一份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不管背后藏着多少算计和阴谋,这仍然是一份无比香甜可口的馅饼,女王的身份为她带来的无穷便利是数也数不清的,陆瑶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那个背后做掉新王的家伙了,虽然她严重怀疑,这位新王就是她的便宜舅舅弄死的。
  克劳德和奥斯维德神父两员悍将很快就回到了陆瑶身边。
  陆瑶坐在帝国的地图前,面容沉静,眼底却隐含着惊涛骇浪:“帝国的使臣最多还有半个月就会进入霍格斯郡,从霍格斯郡到维克多港或许能拖些时间但是也绝拖不长。
  留给我们的时间只剩不到一个月,你们立刻开始全面启动计划,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成为雅格郡的信仰!”
  “在帝国使臣走到我面前之前,我要整个南部人民都为我疯狂!”
  “让古斯塔夫不用再管工匠夜校了,请他立刻马上,全心投入宝船计划,今年八月前我的船队就要从维克多港起航!”
  “从郡南调一百初级工匠过来,钟表可以投入生产了。”
  “瓷器厂可以开始调中级以上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过来了,这边的选址已经做好了,会有当地的城主帮他们的。”
  “让埃德加往雅格郡加运煤炭。”
  “特蕾莎修女到维克多港来,乡村支教已经稳定下来了,这边的新学校需要她!”
  ……
  一桩一桩的命令被发出去,从霍格斯郡开始布下的棋子和设施像机器上的齿轮般飞快运转起来,从霍格斯郡到贝比陶来郡,从纸之都乔巴成到帝国明珠维克多港,无数明线暗线开始交替亮起,最后串成一整套名叫霍顿公爵的信仰世界。
  贝比陶来郡,马来城。
  这是贝比陶来郡最大的城市,但是作为贝比陶来郡主人的巴尔弗家族却不住在这座城里,而是住在不被人打扰的巴尔弗堡。
  马来城又迎回了它的旧城主埃德加,一切都仿佛和从前一样,可深知这座城市的人都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最初的异变是从马来城附近的牧场开始装一种叫水车的器具开始的。
  马来城作为贝比陶来郡最大的城市,附近的水源其实还算充足,但是水源最好的位置供给了城市,附近的庄园牧场里就十分缺水了。
  从去年十一月开始,马来城附近的牧场就开始装起了水车,这种水车能将位于低洼处的水车到高处,又能将水多地带的水车到水少地区,能够更合理地分配水资源,充分利用贝比陶来郡那少得可怜的水源。
  水车一到,附近的庄园主都高兴得连开几周的舞会庆祝。
  而按照巴尔弗伯爵所说,这种水车不仅是马来城附近的庄园可以装,以后,整个贝比陶来郡十分缺水的地区都会装上水车,以减少郡内的粮食压力。
  而从今年一月开始,马来城又有了新的变化。
  一种叫平纸的东西悄然在马来城的诸多小贵族家庭和平民家庭中流传开来。
  这种叫平纸的纸十张只卖一铜币,价格低廉到碰到它的平民都觉得,自己不买就是亏了。
  平纸迅速就蔓延了整个马来城,平民家家户户都买了一点,而有些余财的家庭更是大量囤积,预备趁机赚一笔。
  谁都知道纸张的正常价格是用银币衡量,平纸这么便宜,用起来比弗雷戈纸还好用,背后一定有什么问题,但是不管什么问题,那都是那些卖商人的问题了,外行人只知道,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即使全家都是文盲,很多农民家庭在看到这种显而易见的大便宜,也忍不住都屯了几十张。
  一银币的投资谁都不敢赌,但是一个铜子儿,全家人咬牙省一顿就省出来了,这投资谁都敢试试啊。
  但是直到整个贝比陶来郡的人们几乎家家户户都屯了纸,也没有等到平纸涨价的消息。
  全家人都是文盲的普通农民用不上这些纸,等他们意识到平纸不能涨价,想转卖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些识字的贵族老爷们屯的比他们还多,一铜币十张的纸已经够便宜,可到底花了钱,他们总不能亏本卖吧?
  亏本卖舍不得,农民家庭总不能花钱买无用的东西,咬咬牙也要给这些平纸找些用处,于是有的农民开始用平纸包食物,而更舍不得钱的家庭开始试图用纸写点什么。
  用纸写字天经地义,笔只要地上捡根棍子烧成炭就能得,纸笔都有了,就差字了,于是为了用纸写字,农民们又开始找上附近教区的教士,求着人要学识字。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贝比陶来郡中下层人民因为一场失败但是又不至于倾家荡产的投资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自主扫盲运动。
  而同样的扫盲,在雅格郡进行得更长久也更悄无声息。
  这主要是因为雅格郡地方更辽阔,这里的普通百姓套牢在手里的纸更少的缘故——毕竟河运发达的雅格郡可不缺从外面来的商人,本地的平纸再怎么便宜得狗都不要,总有不明就里的外地肥羊可以宰,手里屯了纸卖不出去的农民要比封闭的贝比陶来郡少得多。
  但是雅格郡人民又有另一样优势——他们老师多。
  伴随着霍格斯郡的瓷器商人开始进入雅格郡各个地区贩卖瓷器,一些特殊身份的人员也夹杂在这些人里进入了雅格郡的乡村地区中,他们在霍格斯郡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夜校教师。
  这些夜校教师比普通的夜校教师还要更特殊些,因为他们都是霍格斯郡的教士,有着丰富的对付底层劳动人民的经验。
  很快,这些家伙身上带着特米里亚主教的介绍信,借着搞教会活动,免费传播神明福祉的名头,开始在雅格郡各个乡村地区联合当地的教士开始为当地农民“扫除灵魂之灰”。
  识字大家不在乎,但是扫除灵魂之灰,让神明看见自己?大家都乐意啊。
  相同的理论和相同的经验换了主教的名义,在底层人民身上同样好使。
  雅格郡的底层扫盲运动同样进行得轰轰烈烈,来自霍格斯郡的教士们一边教识字,一边不忘替自家公爵搞宣传。
  宣传的当然都是广为人知的事,比如瓷器的制造方法就是她发现的,比如霍格斯郡的农民最近两年使用了霍顿公爵提供的神奇方法年年大丰收哦,比如霍格斯郡在霍顿公爵的领导下修了一条特别好特别好的大路哦,再比如霍格斯郡人民在霍顿公爵的领导下战胜了黑死病哦……
  雅格郡的农民听着霍顿公爵的光辉事迹,学着扫除灵魂灰烬,让自己变得更加清明聪慧的识字班,觉得自己的脑子的确越来越清明了,毕竟,他们现在觉得,比起霍格斯郡的农民来,他们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鬼日子啊!
  这个世界允许重新选择出生地吗?
  好想叛籍去霍格斯郡当农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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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消息是先从雅格郡边境不发达的农业区域开始传起的。
  最初只是在农民中间传递。
  后来就开始进入到庄园主的宴席。
  接着一些小贵族们也开始谈论了。
  人们往往几人成群,凑在一起,指指点点,如果有人经过就立马紧闭嘴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关于那位被称为黑死公爵的雅格公爵的真正死因还是迅速在雅格郡流传开了。
  人们都说,他死于触怒霍顿公爵。
  黑死公爵那身败名裂的死法,是霍顿公爵对他往霍格斯郡投放神罚黑死病的报复。
  黑死公爵当然死于神罚。
  因为,霍顿公爵就是神明。
  只有神明能够对抗神明,所以霍格斯郡的人民才能从黑死病中死里逃生。
  来自霍格斯郡的教士们已经承认了,在过去的两次黑死病爆发事件中,除了一位不出席霍顿公爵承爵仪式的神父在事后亡故之外,整个霍格斯郡没有因为黑死病死去一人——所有感染者都活了下来,因为霍顿公爵有治疗黑死病的神药。
  一名不幸感染过重症黑死病的瓷器商人给路人看他留下的疤痕。
  那大片的疤痕让人们想起一些感染过黑死病却活下来的老人身上遗留的痕迹,那代表着他们是百里挑一的幸运儿,同时代,和他们一起感染黑死病的其他人都死光了。
  来自霍格斯郡的瓷器商人和教士将霍顿公爵当日对抗黑死病的言行说得惟妙惟肖。
  “所有有条件的人都在计划着逃命,可是谁能保证,自己不是已经感染了呢?不安和绝望像厚厚的黑云压着我们,我们像被蒙住眼睛的老鼠慌忙乱转——
  “这时候,霍顿公爵和她的骑士们来了,他们像斩破黑暗的天神。”
  “所有人都被勒令禁行,连最傲慢的贵族也低下了头颅乖乖配合,霍顿公爵和她的骑士穿着神国的衣服,带着药亲自上门救助病人,别惊讶,那对霍顿公爵不算什么,霍顿公爵爱民如子。”
  “当我发现自己感染黑死病的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死定了。我比别人感染的黑死病都要严重,我身上出现了大片的溃烂,一个人在房间里发烧到失去意识,我从未如此绝望,我憎恨命运恐惧死亡,我以为我会在痛苦和无助中死去。可事实是,我在睡梦中被喂下了治疗黑死病的神药,醒过来的时候,溃烂已经开始结痂了。”
  “只有和死亡亲密接触过的人才会对黑死病如此恐惧,也只有感染过黑死病,才会知道黑死公爵有多么恶毒。如果公爵没有及时控制住郡南的疫情,黑死病说不定就会扩散到雅格郡。我知道雅格郡的舒米尔城建立了黑死病人射杀防线,但是霍格斯郡有无数条避开舒米尔城的路。只要一个感染者逃出来,我敢说,整个雅格郡的人都可能死。”
  “更可怕的是,黑死公爵自己就在舒米尔城养黑死病人。你们猜那些新的黑死病人是从哪里来的?”
  “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场震惊南部的黑死病展览会,可是还有谁知道,就在舒米尔城开黑死病展览会的前几天,我们公爵在自己的家中感染了黑死病,而感染的来源,竟然是黑死公爵寄给亲弟弟诺伯特的信?”
  “如果不是我们公爵有治疗黑死病的神药,那么不仅是我们公爵,你们的新公爵诺伯特大人,也将丧命黑死病。因为黑死公爵为了对付我们霍顿公爵,不惜用自己的弟弟作为黑死病传递者。”
  “这彻底激怒了我们公爵,也让我们公爵对诺伯特的遭遇前所未有地同情。”
  ……
  “她深深地感悟到,如果雅格郡不换一位主人,那么,不仅是她和霍格斯郡人民会长久地处于黑死病的阴影下,那些被黑死公爵控制着的,无辜却无力反抗的雅格郡人民也将持续被黑死公爵荼毒,这片大地上曾经饱受折磨的人们又将重新被黑死病的阴云笼罩。”
  “所以她来到了维克多港,她施展了神明的能力,她降下神罚,她钦点了那位经过她考验的代言人作为雅格郡的下一任统治者。”
  “这才是那位诺伯特能成为新任雅格公爵的真正原因!”
  “因为她不仅要庇护霍格斯郡的人民;雅格郡的人民,还有这片大地上生活着的其他所有虔诚善良的人民,都是她祝福庇佑的孩子!”
  “因为她是神明的转世!”
  “神爱世人!”
  伴随着这句振聋发聩的声音在维克多港人民耳中回荡,维克多港中的人们望向总督府的目光也开始发生改变。
  那些试图用名贵新奇的礼物获取霍顿公爵芳心的人变少了。
  人们送给她的礼物却变得更多了。
  如果在此之前人们常常用讨好女人的华而不实的名贵物品,譬如宝石.项链.裙子作为礼物,那么当霍顿公爵的“神爱世人”之名开始流传开后,人们开始更偏重一些真正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