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真的是左家的人，楚也很快就猜了出来。
她听左子卿说过，她这一辈共有四兄弟，亲生的，然而到了现在，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三人不是死的死，就是失踪的失踪，要不就是残废的残废，完好无损的，也就只剩下了她这一个。
这老者断然不可能是这其中之一，而又能够和堂堂的丹殿殿主站在一起而不落下等，那么，他的身份也就欲之呼出了。
这恐怕就是左家的家主了吧。
左子卿的父亲，也是她的便宜爷爷【大雾】，当然，楚也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就是了。
她想说什么，但看看左子卿都没开口，她抖了抖唇角，安静下来没吱声。
反正她不知道她的这便宜爷爷叫什么，也没法用这个“爷爷”称呼来叫他，楚也不愿意，想必他也不能愿意。
楚也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对于左子卿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不管左子卿做出什么选择，她都尊重她。
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楚也是希望左子卿低头放弃她的，因为楚也知道，再继续和她在一起，对于左子卿而言，她将会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楚也是心疼她娘的，她承认，并且从不否认这一点。
但其实楚也也知道，左子卿，不会这么做。
或许她骨子里的倔强和偏执也是遗传自她娘的，楚也咋了咋舌，其实心底都佩服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候了，脑子里竟然还能胡思乱想这些东西。
可短暂的沉默之后，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身后的王境帝境们也都纷纷追了上来，同时还有不少光华自各个方向直奔而来。
楚也抬眼扫了一圈，王境，帝境，一个个身躯庞大或特殊性妖灵们加在一起，这数量都破百了有没有。
这是真被彻彻底底包饺子了啊。
然而事到临头了，楚也除了这句感慨，竟是罕见的并未觉得害怕或是畏惧之类，哪怕是，后悔也好。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暴雪之中冷风阵阵，卷起了冰雹弥漫天地，气氛，竟是压抑且凝重。
就像有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将这一方天地尽数冻结，秦柏成一贯挂在脸上的笑顿止，眯眯眼睁开，想说点什么，但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最后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左家家主，镇妖司司主，左清让。
“清让兄……”
左清让目光闪烁，最后到底还是轻叹一声，上前两步，目光严肃而锐利下来，连嗓音都跟着一并低沉，千言万语也都只化为了一声；“回来，子卿，别再胡闹了。”
但，胡闹……
左子卿抿紧唇角，忽然就笑出声来，她合了合眼，两息后才继而睁开，攥着赤火长.枪的指尖拧紧，甚至因着大力发出了咯吱作响的声音。
“父亲。”
她低哑着嗓音，神色不变而决绝；“抱歉。”
“人族也好，妖魔也好，魔子也罢，她都是我女儿，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
“十六年前的事，就算赔上一条命，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的看它在我眼前再次重演。”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这暴雪之夜里，哪怕是呼啸而起的寒风冰雹都掩盖不了丝毫，清晰的传进耳朵里。
即便知道，即便她知道，但这一刻，这被左子卿完完全全护在身后的这一刻，楚也还是下意识吸了吸鼻子，一瞬间湿了眼眶。
“娘……”
她嗓音低低的开口，带着一抹哽咽的意味，但左子卿没回头。
话音落下的时候，秦柏成拧起眉眼，嗓音冰冷下来；“炎帝可是心意已决？！”
金光大放之间，弥勒佛陀现身而出，强悍的气息侵袭而去，带着霸道和杀意。
左子卿撇了他一眼，也不在意，目光炯炯却是从来没离开过左清让的身上。
她的，父亲……
父女两个对视着，谁也不肯低头，终于，半晌之后，还是左清让顿了顿唇角，叹了口气。
有什么办法，毕竟，他也是做父亲的人啊。
“想好了就不要后悔。”
左子卿微微抬眼，眼底一如既往的决绝，也正如她嗓音一样的铿锵有力；“无悔。”
“好，既然这是你的选择……”
左清让忽然合上眼，良久才有低低的嗓音从他的嗓子眼里憋出来的一样，僵硬而沙哑，断续的嗓音低不可闻，逐渐平静而坚定。
“……老夫，左清让，左家第五百七十七代家主再次宣告，炎帝左子卿，逐出家族……”
这话一出口，霎时间满场震惊。
楚也也是。
事情，怎么就三言两语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呢？！
没理会其他人神色各异的目光和议论纷纷，说完这话的左清让，原本挺直的背脊一瞬间仿佛被压上了万斤重担一般变得佝偻了许多，就仿佛一瞬间连精气神都被吸走了一般，变得萎靡下来。
而左子卿，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一瞬间红了眼眶，虽然只有短短一瞬的失神，但楚也还是看到了。
她不由得微低下眉眼。
只觉得这一刻，连耳边的吵杂都变得刺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