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视野之中再也看不见了她的身影，左子卿紧皱而起的眉眼霎时彻底冷了下来。
微微侧目，那低沉的黑眸映着山门少不断跳动燃烧着的火光，明明是平静的一双眼，然而此时此刻，却又如同沙漠里昂首天际的凶残食尸鹫一般。
锐利而凶狠。
“这下你就满意了？”
寂静的夜里，青衣老者背负双手，缓步而出，抬头望着楚也离开的方向，良久，轻叹，不言。
但他不回答，不代表左子卿也能放弃，那锐利的眉眼看过来，带着深深的嘲讽；“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就凭我是你爹，够不够资格？！”
青衣老者吹胡子瞪眼，左子卿一声冷哼；“晓儿亦是我的女儿……”
“可她同样，也是妖魔！”
青衣老者目光冷厉；“左子卿，你别忘了这个事实，现在可不是给你任性的时候。”
“四十七年前，五羊城张家家主张赫妖魔转生觉醒，魔气横行，屠了一整座城，数十万人口生生灭绝，如今成了一座死城之地。”
“九十五年前，第十战域有两人妖魔转生觉醒，里应外合打开天门，妖魔之潮生生吞没了第十战域，百万御灵师，全部战死沙场。”
“两百年前……”
“五百年前……”
“……”
青衣老者嗓音低吼，目光悲伤而愤怒；“左子卿，别告诉我，这些曾经的杀戮和历史，你全都忘记了啊啊啊——”
“认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走一个。”
“御灵师，从来不是英雄。”
“哪怕当真有一日魂飞魄散，这杀孽，也是心甘情愿担负的罪恶。”
“左子卿，你护不住她的。”
青衣老者目光悲哀；“若是她的身份一旦暴露，你非但护不住她，知道吗？她会死，你也会死。”
“你大哥死在了二十一年前的第十战域千万级妖魔之潮之中。”
“你二哥，在十二年前的妖魔之潮中神魂破碎，即便捡了一条命回来也成了一个活死人。”
“你四弟，在五年前灵体破碎，双腿残废，如今成了一个废人，醉生梦死。”
“左子卿——”
青衣老者目光闪烁，嗓音低哑而颤抖着；“爹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了。”
“你莫非要为了她，什么都不要了吗！！”
“父亲，兄弟，血亲，族人，责任，镇妖司，部下，那些崇敬你的人，那些爱戴你的人，那些跟随你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人，你通通都要抛弃吗！”
“左子卿，你还是个人吗！！”
“左子卿，说话啊啊啊啊啊——”
青衣老者嘶声力竭，眼眶通红，整个人激动愤怒的不行，要不是察觉到这里的情况，结界及时覆盖，只怕明日一早整个中域都是流传出左家内讧的消息了。
虽然事实，也的确是如此没错吧。
吼声落下，回音在结界之中激荡不绝，左子卿微低下头，一片沉默。
良久。
她抬起头，也微微红了眼眶；“可她，是我怪胎十月生下的女儿，爹，你要我怎么办？！”
“她也是你的孙女，杀她，爹，你当真下的了手吗？！”
苍老的指尖徒然攥紧。
左子卿嗓音低哑；“我本来打算，带她离开，脱离左家，即便是死，也绝不会连累左家万年声望，连累数万左家族人，老弱妇孺……”
“若是有一日她当真魔体苏醒，彻底转化为妖魔，若是有一日，当真连我也护不住她，压制不住她，我会在她魔性大发屠杀百姓生灵之前，和她一起死。”
“爹，我是她娘，即便罪孽深重，这所有的恶，也都将由我一并承担——”
微红的黑眸再次变得平静下来，左子卿微微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了结界之中。
只留下那青衣老者目光怔松，半晌后，映着周遭灯火，神态复杂。
良久，唇角动了动，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176章 开塔
楚也回到虞家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了。
路上没遇上左柏左鼎等人，不过她也不奇怪。
而且该怎么说呢，虽然作为当事人而言，但她其实, 也挺理解左家的做法的, 自己身份尴尬, 这是事实。
她和左家, 其实说不上到底谁对谁错, 大概夹在这当中最为难的，就是左子卿了。
楚也不想伤害左子卿，而很显然, 左家也不想。
她同样不会伤害左家，因为左子卿还在。
同样的, 左家也不会轻易的对她狠下杀手, 因为原因也还是那个，左子卿还在。
虽然即便真的下了杀手, 楚也也不怕就是了，但若是真的闹到了与世为敌的那一步, 只怕云妃也会受到她的牵连，那是楚也也不想看到的一幕。
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自嘲又无奈。
她没经历过身为妖魔转生被所有人厌恶诛杀的事, 但想想, 这也真的挺悲哀的。
妖魔转生者……
三枚顶级空间戒指, 这应该是左子卿的一部分身家了吧，也不知道她娘都给她什么了, 楚也心里暖暖的，感觉到空间戒指在怀里搁着胸膛的微微痛感, 楚也嘿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