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那个会议怎么样,不是说两点吗,你还能开吗?水壶在哪,我帮你烧点水?”于舟抬头看她。
  苏唱咽下一口粥:“有热水,在客厅那边,等下我自己去倒。”
  “哦,我刚还问了个啥来着?”
  “会议。”
  “啊对对对。”
  “推到明天了,和围读一起。”
  围……什么?于舟听不懂,找了个杯子去帮她倒水。
  她还穿着精心打扮的小裙子,可能觉得头发碍事,等水的过程中她抬起胳膊用手腕上的头绳扎了个马尾。她头骨很圆,马尾翘翘的,这一来,阳光描绘出的轮廓就更好看了。
  “你这房子好大啊,你一个人住啊?”于舟端着水走过来,放到苏唱手边,坐在餐桌旁,两手交叠地看着苏唱,顿了顿,她又说,“你要是疼的话别管我,我自己说自己的。”
  苏唱淡淡一笑,润润干燥的双唇:“好多了,没事。我平常是自己住。”
  “哦,那你收拾得还挺好的。”这么大的一个复式,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
  “每周有阿姨上门。”
  不得了,有钱人是这样的。于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没人性,拉着苏唱问东问西,但她第一次见这种豪宅,确实忍不住小新奇。
  “我找的那个房子估计也就你的厨房那么大,不过采光还挺好的。”
  “厨房?”苏唱一怔。
  “嗯,我跟人合租,我住次卧,就大概7平米还是9平米。说起来离你这也不远,比我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近,我现在住在我阿姨家里,就上次你去接我那个地方。”
  苏唱的房子让于舟对自己的新生活也产生了向往,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租房,意味着她可以随意布置,弄个小矮桌,或者蒲团什么的,也当是餐客一体了。哈哈。
  苏唱捧着温水看她,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她抿一口水:“那你是,还没搬?”
  “嗯,下周末。”
  “嗯。”
  于舟低头看看手机:“你这时间差不多了吧?把药吃了,本来买了点红糖想给你熬的,但看你状态还行,还是算了吧,有点麻烦。”
  苏唱鼻息一动,又笑了:“哦。”
  “还是说你想喝?”
  ……倒也没有。
  吃完药,于舟让苏唱进卧室去躺着,然后她去了趟卫生间,回来跨着单肩包说:“那你休息吧,不痛了跟我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苏唱静静靠坐在床上:“嗯。”
  于舟转头要走,又看到了什么,蹲下来一边动作一边说:“你这个落地灯的线怎么都抛在外面,就在你拖鞋这里,很危险的知不知道,万一绊到脚,灯砸下来,吓死。”
  她细心地把线绕到后方去,落地灯光在她认真的脸上打下阴影。
  苏唱望着她,马尾扎得不规整,有碎碎的头发掉在两侧,大夏天的,额头上有一点沁出的汗珠,看上去很小很乖的一个姑娘,但她操心得很老练,仿佛骨子里自带的。
  我自己弄吧,苏唱想说。
  但于舟站起来说:“好了,走了啊。”
  然后低下头掏出手机打车,甚至都没再跟苏唱道一次别。
  不知是不是缺少这次道别的缘故,苏唱睡不着的这一会儿,想了三次于舟。侧躺一次,平躺一次,翻身坐起来的时候,一次。
  她去客厅看了一眼,餐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垃圾都带走了,然后她抿抿唇,去洗手间。
  开热水洗手,苏唱撇一眼旁边的马桶,愣住了。
  走到洁白无暇的器具面前,她低头仔细看。
  几个小时之前,右侧壁上,有她更换卫生巾时不当心弄上的血渍,她当时看到了,但实在太疼,想着好一点再清理,现在就是好一点的时候。
  然而……
  没有了。
  咯噔,咯噔,咯噔,苏唱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抿了抿嘴角,打开旁边的垃圾桶。最上方有几张纸巾,上面有一点血迹,还有一张消毒纸巾。
  垃圾桶合上,苏唱有一会儿没说话。
  和因为工作而上门清理的阿姨不一样,甚至她和于舟也还没有成为亲密的至交好友。
  她感到自己心底在发麻,淡淡的,迅速的,轻轻的,重重的,像是运转良好的部位突然陷入瘫痪,又像是死亡已久的脉搏重新挣扎。
  她深吸一口气,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给于舟发消息:“卫生间,是你清理的吗?”
  于舟回得永远那么快:“嗯,对,我看见了,就顺手清理了。”
  苏唱没言语。
  于舟的消息过来:“你好一点了?”
  苏唱没回复。
  于舟的电话过来。好像刚上电梯,有门关闭的轨道声:“怎么了?”
  有点忐忑,是不是没有分寸感,让苏唱不舒服了?她以为苏唱没注意,又难受,所以才弄了一下。
  苏唱沉吟片刻,终于出声:“脏。”
  于舟听了这话,轻轻笑了,细声安慰她:“都是女孩子,这很正常,不脏。”
  听苏唱依然沉默,她又说:“真的,我最近上网,老看到大家说不要月经羞耻,真的,不脏。”
  苏唱没有月经羞耻,月经本身不脏,但于舟这个举动,让苏唱不舒服。
  不是被冒犯了的不舒服,她仔细回想,在垃圾桶前,她有一秒钟,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