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允凝不知在想什么,他长腿搭在床榻边缘,背后枕着墙壁,眸光一直落在半空之中的某处,似乎在出神。
方才顺手带上来的奶白糖水就放在相允凝手边的桌子上,小橘猫睡在相允凝的肩颈处,雪白的爪爪抱住相允凝的脖子,整只猫显得精神萎靡。
相允凝垂下眼眸,抱着小猫放到桌上,道: 尝尝?
小橘猫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于是伸爪把尚还冰凉的糖水瓷碗往相允凝的方向推了推,咪道: 冰冷鱼,你先尝尝,其实味道真的不错的。
相允凝依言饮了一口,细细品尝片刻后,诚实道: 确实不错。
小橘猫这才凑过去吧嗒吧嗒地舔着碗里的冰凉糖水。
小橘猫尽量收着动作没让液体溅出来,喝得斯文矜持,相允凝就这么撑着头看小猫一点点喝光,直到瓷碗见底。
一碗的分量并不多,相允凝几口便能全部喝完,放在小橘猫身上喝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小猫喝完甜的,尖尖猫耳稍稍扬了一点,看起来甜奶糖水确实能够在心情糟糕的时候起一点作用。
小橘猫自己跑下去找了清水洗脸,洗完用妖力烘干,又自动自觉地顺着相允凝的衣摆窜了回来,不过在小猫回到相允凝怀里的时候,他仰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显得有些疑惑: 下药了吗,为什么喝完居然有点犯困。
以前没有的。
以前喝完他都要凑到兄长怀里要他哄自己睡才能睡着的。
相允凝摸了摸小猫的尖尖猫耳,道: 嗯。用了一点安神药,我怕你整晚胡思乱想,伤身。
小橘猫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相允凝居然这么时辰,有些震惊: 真的啊?
相允凝点点头,彬彬有礼地道: 真的。抱歉小栖。
听栖:
啊??
不是,你下药归下药,好歹别让他知道啊,怎么这么实诚地就说出来了。
然后听栖才骤然想起相允凝曾经习惯于先斩后奏的习惯,于是紧张地后仰一大截,说道: 不是吧冰冷鱼,你不会想把我药晕,然后自己去见那个畜生修士吧?
相允凝低低说道: 我确实这么想过。
听栖: ?!!
然而还没等听栖开口说话,相允凝便把一个小瓷瓶放在了小猫的面前,道: 这是解药,你若不信,当场吃一颗便能见效果。
我确实这么想过,相允凝直白道, 也确实只是想你安心睡一会。
小栖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几日没有合眼了。
平常这么嗜睡的小橘猫,会为了一件事情不眠不休,本就是相允凝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如今这件事事关听栖兄长,就算是相允凝也不由得打起了十万分精神,更别说思亲的小猫了。
相允凝道: 那是你的兄长,没有人有资格剥夺你见他和救他的权利,我也一样。
小猫愣愣地和相允凝对视半晌,困意逐渐涌上来,小猫又打了个哈欠。
小猫嘀嘀咕咕半晌,顺爪把桌上那瓶丹药拍了下去,瓷瓶骤然被猫爪拍倒在地,咕噜咕噜转了几圈,最后从桌面边缘掉了下去。
小猫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掉下去的丹药瓷瓶,心满意足地钻回了相允凝的怀里,踩了踩爪,给自己找了个好睡的姿势和位置,嘀嘀咕咕道: 你每次都打着一些我不知道的小心思,坏鱼。
听栖不是没有担心过冰冷鱼真的会这么做,毕竟他之前这么喜欢先斩后奏,这次在他最喜欢的糖水里面放安神药也是,先下完才告诉他,才把解药给他。
坏鱼!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吧,反正听栖真的莫名相信相允凝许下的承诺。
他总觉得像相允凝这般冷厉无言的人,若当真敞开心扉来透底,大概率是不会骗人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听栖的一厢情愿,反正信都信了,解药都被他一爪拍到底下了。
听栖相信相允凝的人品和承诺。
而且,听栖忽然发现,冰冷鱼这次给他偷偷放安神药,其实和之前他给自己设下隔绝禁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听栖知道,但是又放心不下把他单独留在除了自己身上之外的什么地方,因而出此下策。
既然相允凝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自己依言睡一会也没什么的啦。
当怀中温软的小猫呼吸逐渐均匀,相允凝静默半晌。
原来互相信任的样子,是这样的。
听栖实在是太了解他,也太信任他了。
也太好骗了。
只不过是讲先斩后奏直白而又实诚地坦然告知,小栖便会原谅和接受,并且自动自觉地为他人找理由。
幸好是遇到自己,若是遇见别人
相允神情一寒。
算了。
小栖已经被别的狼心狗肺的东西骗过了。
骗得身心皆伤。
相允凝抱着酣然安睡的小橘猫,站起身来。
屋顶上,有人身影虚幻,枕着屋脊望月,眼神微微失神。
他听着里面熟悉的嗓音,想象着小栖是怎么在别人的怀里伸着懒腰打哈欠的,想着嗜甜的贪吃小猫是怎么一口一口把甜奶糖水舔得干干净净的,想着小猫是怎么淘气地把放在桌上的东西一爪拍到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