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日头烈,冯府的门房小厮趁着这个时间坐在门廊下躲懒,三两人聚在一起正在讨论府里近来发生的事。
一身灰色短打的小厮道:“唉,你们说,咱们府里是不是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另外的两人一听,这事怎么说?遂也跟着凑了上去。
“要不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为什么小姐三天两头的生病?不光这个,近来也是家宅不宁啊。”
短打小厮神神秘秘地道:“你们没听说吗?昨日老爷和夫人又吵架了。”
“这又有什么稀奇。老爷夫人不是三天两头就吵架吗?”一人问道。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我听说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样,老爷在外面收用了一个雅妓,如今人已怀了。想要带回家来,夫人不允,然后老爷气怒之下,一通老拳把夫人打倒在地不说,就连夫人身边好几个膘肥体壮的婆子都拉不住呢。”
“哦?竟有这事……”几个小厮越说越兴奋,竟然没注意到门外有客至。
蔺府来给冯玉瑶送东西的嬷嬷久候无人至,只能干咳了一声示意,这才引起了那边说得热火朝天的人的注意。
“哟,嬷嬷这是哪家府上?请告知贵府姓名,小的好去通报。”
短打小厮打眼一瞧,来的嬷嬷通身气派,身上穿的衣裳也不似他们穿的那种料子。
要不是看她头上少有饰物,衣袖也是做了更便于干活的窄袖,他估计也会误以为是哪个小官府上夫人来拜访呢。
“家下蔺大人府上。此次受家中老夫人吩咐,前来为冯小姐送补品。”
说完,老嬷嬷挥了挥手,后面的小厮立刻将提着的盒子送上前交给冯府的人,然后一行人客客气气地就走了。
这嬷嬷回府后,自是将在冯府的所见所闻一一禀来。老夫人听完眉头一皱,口中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下却盘算开了。
不久之后,杨家的宴会上,老夫人是如何暗中相看更合心的儿媳妇,又是怎么引出了后来的风波暂且不提。
且说呆在府里养病的冯玉瑶。这一次她也是病了许久,只是心境却大不一样。
前两次多是病中自苦,可这遭却开始怨上了点墨,认为是她勾着蔺远不放,才害了自己这些年几乎成了云京城里的笑柄。
更遑论,她自从听说了点墨常在无意间炫耀自己得到的蔺远的赏赐之后,也曾暗暗关注过,更是亲眼目睹了点墨得意后的丑陋面孔。
嫉恨和愤怒交加之下,这才有了冯玉瑶这一次的久病不愈。
而冯夫人也是因为看破了女儿眼中的嫉妒,唯恐她走了歪路,让人拘了不让她再出去乱走。
谁料这件事被冯廉知道了。
冯廉就指望着这个女儿能一举拿下蔺远,这样自己成为了吏部尚书的岳父,在朝堂上也好挪一挪位置。
可冯夫人拘着冯玉瑶不说,还三天两头地企图说服她不要再痴缠着一个不可能会爱她的人,甚至还满云京寻摸了一些门当户对的郎君,费尽心思画了画送到冯玉瑶面前。
只要她说看中了哪个,冯夫人就豁出去老脸帮她周旋。
然而正如冯廉执着于功名利禄一般,冯玉瑶也是钻进了这个牛角尖。
对冯母为她筹谋的一切置若罔闻,还转头就使人找来了冯廉,告诉他自己已经有办法嫁给蔺远了,让他拦住母亲云云。
冯廉高兴坏了,转头就和冯母大吵了一架。
夫妻俩撕掳间,冯母口不择言骂了冯廉一句:“你可真是饥不择食,不拘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引。你藏在外面的那个小妖精打量着我不知道吗?那个桃夭引了多少云京的郎君作她的入幕之宾,那烂尻早就臭不可闻了。偏你把她当个宝!”
冯母越发气血上涌,再也顾不得遮羞,将前两日得到的消息捅了出来。
“呵!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孝顺儿子早就已经帮你消受过美人恩了!怎么样?父子同塌作耍可舒坦坏了吧?只那桃夭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是你的,还是那冯兆的!亦或是云京哪个老爷少爷的?不过我还是要佩服爷你的肚量,竟然能心甘情愿帮别人养儿子……”
话音才落,冯廉已经是气得浑身颤抖,冯兆是他最疼爱的庶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他头脑被气得发胀,见着疯妇还欲再说,使出吃奶的劲上前就是一巴掌,狠狠将人扇倒在地。
可冯母也被刺激狠了,这一巴掌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捂着脸爬起来,指着冯廉将嫁给他后这数十年的委屈,愤怒,恶心全部倾泻了出来,惹得冯廉再度大怒。
夫妻二人全然不顾体面,又撕掳到了一处。
更加戏剧性的一幕是,冯廉一脑门子官司回到了给桃夭置办的外宅,想要寻个温柔乡来自我安慰。
可谁知,他刚推开门,就见自己的庶子冯兆正和那桃夭在一处。
一身桃色衣衫的女子抚着肚子坐着,一腿搭在面前的人肩上,而一身石青色长袍的男子半跪着,手把着女人的腿,背对着冯廉,却不知面前是什么动作。
冯廉目眦欲裂,手颤抖着指着面前的两人,头脑一阵阵发昏,竟然只咬着牙说了“你们……”二字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随身小厮当即把人抬到了马车上,也顾不上屋里被吓得魂不附体的两人,赶着车回府去找大夫和冯夫人了。
冯夫人刚刚受了一通气,本不欲管这个让人恶心透顶的男人,可听了身边嬷嬷的话,还是不得不使人去给他请了大夫回来。
那老嬷嬷只说了一句:“夫人,哪怕您再厌恶爷,可小姐却是要指着这个爹才能寻户门当户对的亲事,您再不弹压下人,延请大夫过府,咱们府败落了,小姐和您也讨不了一点好。”
冯夫人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打杀了知情的几个小厮,杀鸡儆猴让下人都闭紧嘴巴,复又使人去捉了别院的两人前来。
桃夭当天就被沉了井,而冯兆则是被软禁在了自己的院子,每日只被允许吃一碗清粥吊着命,再也撑不起来原本翩翩公子的模样。
只是虽然冯夫人处理及时,但目睹这件事的人可不少,还是有些许消息透露了出去。
冯玉瑶也因此成了名声最臭不可闻的云京女儿,没有之一。
而冯母之前为她寻摸的有意结亲的人家更是几次三番对冯母避而不见。
冯母气怒之下又跑到了冯廉床前把他狠狠骂了一通,又抄了掸子把他打了一顿。
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冯玉瑶知道了,气得又病了一次。
病好后已经是一月以后,云京的贵妇人们喜爱办赏花的时节了。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嫉恨,心中隐隐有些想法。
那这一次的病和外面人的羞辱就已经凝成了毒汁,日日夜夜浸染她的心。
只是不知这毒汁将挥洒向谁,又要侵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