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比起死亡,这里更令我恐惧。可是——现在我来了,里德尔——幸好有你在,”安娜轻声说。
  里德尔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闻言握紧了她的手:“感觉怎么样?”
  安娜露出笑容:“已经没什么了,我再也不会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恐惧。”
  “况且——说来真是惊人,当我重新回到这里才发现,那些久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快100年,人的一生恐怕没有几个百年,”安娜有些伤感的说:“世事变迁,生活一直都在继续。沉浸在过去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那会让我们忽略很多当下的人和事。如果这是一种惩罚,那么一定不是只对我一个人的。”
  安娜和里德尔一边说着一边穿过教堂,通过一条小径,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教堂后面,一排排积满青苔的墓碑伫立着,他们细看古老墓碑上的铭文。
  然后走到一块黑乎乎的碑石处,青苔斑斑的花岗石上,刻着坎德拉·邓布利多,日期低下是——及女儿阿利安娜。还有一句格言:
  珍宝在何处,心也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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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颤抖着双手抚摸那句话,低声念出来:“珍宝在何处,心也在何处?”
  她静静的蹲在那里,泪如雨下,身后教堂里的颂歌飘扬到墓地的上方,那悠扬的歌声断断续续的唱着:
  ‘许多危险,试炼网罗,我已安然度过;恩典眷顾,赐我平安,更引导我归家——’
  安娜就是那个归来的孩子,她终于回到这个地方,忏悔、感恩、赎罪、重生。
  她拿出清晨在禁林采摘的一束鲜花放置在墓碑前,然后起身默默地看着眼前一言不发。
  里德尔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良久之后,安娜才转身走向里德尔。
  “需要把它去掉吗?”里德尔说的是墓碑上关于安娜的东西。
  “不了,留下吧。”安娜说。
  他们默默的穿过来时的路离开。
  “你还没有告诉过我,另一个地方是哪儿?”安娜问道。
  “另一个地方?”里德尔看向她:“没有另一个地方。”
  “没有?”
  “没有那个必要——”因为无论如何,我决不会让你真的离开我。
  所以没有另一个墓碑的存在。
  安娜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怔怔的望着他,刚刚哭过的眼睛似乎又有些酸涩。
  她转过头不去与他对视,远处的一户院子门被打开,一个白发稀疏、身材矮小的女巫蹒跚着走出来。
  安娜认出那是巴希达·巴沙特,她是附近少有的和邓布利多家族有些来往的人,可是就连她也不太清楚关于邻居家——那个名叫阿利安娜的女孩的事情。
  她看着她的背影,那么衰老,那么暮气沉沉,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智慧的女巫相去甚远。
  随后,里德尔带着她再一次幻影移形。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里德尔在霍格莫德的据点。
  房子里面没有其他人,炉火燃烧着给房间里带来暖意,里德尔一个响指,安娜的头发和衣服从微微湿润的状态变得干燥。
  安娜坐在沙发上,看着炉火中跳动的火焰缓缓开口。
  “我一直不愿意去见他,固然因为在过去他只会出现在噩梦中,也是因为我一直在想,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情对其他人来说真的重要吗?或许他们已经忘记了阿利安娜曾经存在过,或许他们把她当做是累赘,所以连相关的记忆也可以抛弃,”安娜靠近里德尔,然后被他拥入怀中。
  “五年前的入学典礼上,我望着邓布利多的样子,我的思想开始一场拉锯,我不愿去思考他到底是谁,但又想要知道他是否能够记起我,或者认出我,我感觉自己很矛盾,所以那晚心情一直起起伏伏。”
  “可是后来,我见到了阿不福思——我开始问自己,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我想要知道在那些痛苦的岁月中,是否有人为他们犯下的错误同样的煎熬吗?我想要知道是否有人在为此受到惩罚吗?还是说——我只是想要一个肯定,人生是如此的孤独和漫长,如果在这些时间里,我的家人没有弃我而去,如果他们也曾经对我有过一丝怀念呢?”
  “直到现在,我开始明白,如果那些往事是如此痛苦,让人受尽折磨,那么为什么不能忘掉?我将自己的内心慢慢刨开,直面那些罪与恶,然后幡然醒悟。”安娜抬头看向里德尔:“爱能让我重获新生,也能给予我面对的勇气。”
  安娜已经做出了决定,里德尔点点头,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她,最终说道:“安娜,去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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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回去霍格沃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城堡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上去如同童话中描述的一般。
  安娜走进门厅,然后转过一道走廊,便看见邓布利多校长站在窗户边望向外面的风景。
  他转身看到近前的安娜,面色少见的忧郁。
  “安娜小姐,请问你有时间去校长室喝杯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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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是一个宽敞、美丽的圆形房间——墙上挂满了昔日的校长们的肖像,他们在各自的像框里轻轻地打着呼噜,可是偶尔又会悄悄的抬起眼皮,看一眼屋内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