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楚逸轩连忙否认。
苏念卿在他身前站定,踮脚凑近他耳畔,楚逸轩止不住的后退,她却只是笑,清脆的声音映入耳畔:“有事求你,进来说话。”
“这身衣裳很衬你,”二人一前一后的往茶室走,远远看过去,楚逸轩总要高出她大半个头去,他被这寻常的问话扰的心神不宁:“臣……”
“楚大人,”她转身同他平视:“我不是在审你。”
他被这突然而来的小插曲弄得更紧张了:“我不怎么穿这个颜色,日常的衣裳都是他们搭配好的,今日要见郡主,那些个颜色总显得暮气沉沉的,总要选个鲜亮的颜色。”
“精心打扮过的呀?”她嘴角噙着浅浅笑意:“我还只当督主公务繁忙呢。”
谎言不攻自破。
她请他随便坐,自挑了那陶瓷笑樱壶,用沸水将青玉杯盏挨个烫了一遍,复又选了雪山芽尖进去,待茶水再次煮沸,只将嫩绿的茶汤浇于茶宠之上,再选净水入壶,待再沸,轻挑了置于青玉盏,这方是吃的。
她轻捻青玉盏,遥遥递给他:“楚大人?”
他看人泡茶,不觉竟看的痴了,待人轻唤出声,方腾出手去接,岂料指尖甫一相触,他便烫手似的忙缩回来,似又察觉此举不妥,恭敬的双手接了,方道:“谢过郡主。”
“大人不尝尝吗?”
他摆出喝酒的架势当即便要往下灌,惊得苏念卿忙抬手拦他:“沸水。”
她二指置于他手腕内侧,楚逸轩只觉指尖相触之处竟比沸水更要滚烫几分,从脸颊至颈侧当即烧成一片,他自觉失态,偏苏念卿不肯放过他,调笑道:“大人脸好红啊。”
这盏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进退维谷,只想尽快结束这失控的局面:“郡主有话还请明示。”
“说了有事相求,督主这么紧张,想是不肯帮我这个忙?”
“不是!”
“那就是愿意了?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他就算再愚钝,也看出来苏念卿这会儿是刻意逗弄他了,他道:“郡主吩咐便是,职责之内,绝不推辞。”
“好说,”苏念卿拿指尖挑着那青玉杯盏玩,一下一下的像是叩在楚逸轩心口一般,他忙错开眼不敢再看,只听她丹唇轻启:“陛下恩准你我婚后容我兄长出宫修养,未免不便,特遣了随从护送照料。”
“陛下遣的人手我等插手不得,”楚逸轩呷了口茶,这雪山芽尖分明是自己惯喝的,这会儿却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不等苏念卿露出失望的神情,他便接道:“不过让他们乖乖听话,臣还是能担保的。”
苏念卿这便笑了,要的就是这样,被人不错眼的盯着一举一动都报到皇帝跟前,那可真真是活受罪,她举杯敬他:“那便有劳楚督主多多费心了。”
“你的终身大事,就同皇帝提了这么一个条件?”他明显为她不值。
她却不愿多说:“楚大人,世事易变,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是了,倘若镇北王还在,这么一尊皎皎明月,恐怕也轮不到自己来采撷。她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又如何谈其它呢?
“茶凉了,督主再续一杯?”
“叨扰郡主良久,臣也该告辞了,”他起身,行至门畔,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回头,琢磨了许久只道出一句:“郡主过了门,我一定待郡主好。”
苏念卿笑了笑,没应。若不是这一纸婚书,两人八竿子都打不着,萍水相逢,人家凭什么待你好,日久生情?谁又算的清楚明白呢?
待他走远,苏念卿冲着屏风后道:“嫂嫂。”
“我听说你要见他,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檀氏腾挪出来,神色颇显尴尬:“你让他帮你处理皇帝布置的人手,他若转头就去皇帝跟前把你卖了,这可怎么是好?”
“本也不是真心求他,皇帝布置的人手,无论他是否出手,我都是要把人处理掉的,”她道:“若他转头就向皇帝告状,那日后同处一屋檐下,务必要敬而远之了。”
“你是想试探他?那他若如你所愿呢?”
“不知道,”苏念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此一举是做什么,她暗自出神:“不过他好像和坊间传闻不太一样。”
苏念卿无聊的看人搬着朱漆红绸在院里来回忙碌,管事的笑冲她打趣:“我瞧这聘礼下的,有咱们王爷娶王妃那架势了,单是这聘礼单子,都看的老奴头昏眼花。”
“那是,咱们王爷当年尚公主,那多大的排场啊,不过小的看今日这情况,也差不离了。”众人跟着七嘴八舌的议论。
自个父王娶母妃的光景,苏念卿是无缘得见了,他们是年少青梅,情分自然比旁人亲厚些,只是常听府中老人说,成婚后王爷常年驻守北境,体谅王妃体弱未能随行,便时常在京中北境两地奔波,马鞍都不知磨坏了多少,当时下面人还打趣,王爷真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个分身来。
“郡主,”阶前不知何时伫立了一道白色人影,苏念卿闻声回神:“怎么又回来了?”
楚逸轩闷不做声,从怀中小心取了方手帕出来,珍而重之的塞到她手里,又匆匆的转身而去。苏念卿望着凭空多出来的手帕,猜想着什么东西还要这么小心的交给她,房契?地契?银票?
她将手帕打开,竟是一瓣瓣早已干涸的梨花,细嗅还有梨香浅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