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他轻柔地从我手里拿走了搅拌棒,然后开始熟练地用木棍把肉馅平铺在第二个大盘子里的生面饼上,“你一直心不在焉。”
  他正穿着一条可笑的粉红色小熊围裙准备食物,围裙在他的身上紧绷绷的,好像随时都要刺啦一声碎裂了——看着他的滑稽模样,我多少放松了一些。
  “我在想出门的安排,”我说,“我想带你见一些朋友,但有个朋友的名字被我忘记了,我们寻找他可能要花不少时间。”
  如果告别派对的安排和天球交汇的日子相冲突,我也只能选择跟曾经的伙伴们不告而别了。
  “还有呢?”克拉克突然偏头看了我一眼,我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双不属于自己的蓝眼睛,有点不知所措。
  “什么?”
  “你知道我能听出来你在撒谎吧,哦,顺带一提,现在你的心跳更快了。”克拉克在快速甩头的时候,脑后长长的马尾扫到了我的头顶,让我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他狡黠地朝我眨了眨眼睛,暗示着他用头发戏弄我是故意之举。
  我很意外自己会看见克拉克这么调皮的一面,但不确定是他对我放下了心防,还是他只是单纯觉得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稍微欺负一下矮个子女性很有趣。
  在感到惊讶的同时,我无形之中放下了一些过度担心。
  是我自己把克拉克想得太脆弱了——他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不是易碎的玻璃娃娃,克拉克不需要我拿着自己的阅历给他提供所谓的保护,以关爱之名把他关在我自己的小世界里。
  他机灵着呢。
  纯情只是他性格的某一面,坏心眼也属于他的性格的一部分——
  我居然犯了新手父母最容易犯的错误,把被监护人当成了一个片面的个体。感谢克拉克的馅饼早餐提议,我学到了宝贵的一课。
  “本来还在担心你会被一些喜欢恶作剧的朋友欺负哭,”我故意抬手把面粉涂到了克拉克的下巴,“现在我觉得你可能会跟他们会很合得来。”
  “天啊,被欺负得哭出来?村子里的小孩只会嘲笑我是个书呆子,”被涂成了花脸的克拉克咳嗽着苦笑了一下,“我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还没有那么糟糕。”
  在克拉克享用他的苹果派和土豆肉馅派,还有昨晚剩下的香脆猪头肉的时候,我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手里拿着守墓人在观测台留下的笔记,对比着我最近一次的日期推算结果。
  和十数年前测量的结果一样——
  那个至关重要的【时刻】就在三天后。
  法阵是用这个世界的陨石磨碎后制作而成的颜料绘制的,阵内空缺的位置被我摆上了消耗性的媒介,有一些其他种类的珍贵陨石,有代表着向这个位面的神祇情愿的费用的一把精致宝石,一个祭祀用的小碗来盛放施法者的血液,还有守墓人给我的一枚护符。
  这枚护符据说是一把能够撬开某处神之居所的秘法大门的钥匙(我其实不太明白守墓人身上带着这东西是为什么,难道他想非法进入某个神的住处吗?),也是我和克拉克穿梭位面时必须用到的关键媒介,但具体能不能成功,守墓人自己其实也不清楚。
  他的主张是“让我试试”,自己去探索下里面的玄机,而作为一个被万物终结之神随便拿捏的软柿子凡人,我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我给克拉克拿了一个背包,让他在房间里收拾一下自己这次出行需要的行李和换洗衣服,我的行李永远都是以收好的姿态放在阳台的角落里,我只需要把它拿起来扛在肩头上就好。
  在游戏里走完了充满了各种脏污和酸臭混合物的一次糟糕旅途后,我对如何在野外时清理干净自己产生了强大的执念,所以我苦心钻研并发明了一种高度浓缩的精华液。
  只需要准备一个水壶,一滴精华液,把它们混合到一起摇晃均匀后再把它浸染到一块干净的毛巾上擦拭身体,那些恶臭和黏腻的感觉就会瞬间全部消失,而且根本不需要进行第二次冲洗。
  能够把我们变干净的那些成分会自己变成空气的一份子消失,而那些有效成分蒸发后的精华液依然能够在我们的皮肤上相对持久的留下独特的香味。
  哪怕是长途旅行也可以用到它,因为这种精华液永远不会过期。我十五年前做出来的样本直到今天也芳香依旧。
  听到我的介绍时,克拉克拿着他自己的那一小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他本以为这世上能把人洗干净的东西只有一个可以让人舒适坐进去的大木桶。
  昨晚他使用过的浴池其实已经给了他不小的惊吓,而我今天又告诉他,现在哪怕不需要洗澡也能保持身体的洁净。
  我对克拉克在遇到我之前一年中洗澡的频率感到怀疑,不过还是很大方地和他展示了我的精华液贮藏罐——
  就在仓库的隔壁,对守墓人来说是占满了这个房子的杂物之一,两米多高,以库存当中的地狱铁所打造,指关节在罐子上敲动时甚至能听见让人不安的轰鸣声。
  毕竟产出来自地狱嘛,有点吓唬人的小副作用是肯定的。
  “你说这个材料来自地狱?”克拉克在看见这个罐子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它……它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让我不太舒服,而且你有闻到吗?那是什么味道?硫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