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芙在心中对自己发出恶意的冷笑。
  这是她自投罗网的。
  她被费兰忒拥吻,在城堡的高台上。
  接吻的时候,嘴唇舌尖所能接触到的肌肤,都是比自我感觉还要柔软上千倍的。可是,大概是天气太冷,大概是刚刚那滴雪水太冷,她被他吻着,身体却如同干涸枯井,没有一丝灼热涌出,没有一丝触动,她只是在配合他完成这个亲密的举止。
  并不是在接吻。
  只是在模仿接吻,模仿人类的动作。
  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费兰忒缓缓停止了,垂眸看向她:“芙妮?”
  洛西芙没说话。
  见她这样,费兰忒又说:“是我冲动了。刚刚……你突然这样,我没控制住。”
  “不开心了吗?”
  他的身体是热的。
  被他圈在怀里,却是冷的。
  “不是那样的,陛下。”洛西芙摇摇头,“我只是在想,这样一来,我们的婚期该怎么办?”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老国王刚刚死去,新国王并没有正式登基,龙灾尚未完全解决。无论怎么看,现在都不是一个大动国库,举办婚礼的好时机。
  “斗兽场的事情刚过,圣迹殿又发生了那种事,我想,这可能还是得延期了。”费兰忒回答。
  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没有感情,十分冷漠,只是道出了这样一句告知。
  同时,他又说得很艰难。
  抬眼凝望着他,洛西芙双手捏紧了他腰间的衣服,眼角发红:“可是,我不想再等了。”
  说完,她贴进费兰忒的怀里,脸颊紧紧靠在他的胸口上。浑身微微抽动,像是在哭泣。
  她确实哭了。
  洛西芙小声啜泣着,拼命隐忍,但是在人听来,却只能加倍地释放怜爱,好让她先把悲伤的泪水止住。
  “我等不及了……”
  她说。
  “陛下,我真的等不及了……”
  费兰忒低下头,悄无声息地将她紧紧搂住,让身体不再有一丝缝隙。
  “也许,这个帝国现在正需要一场这样的婚礼呢,对不对?”洛西芙抬脸,用恳求的语气,“甚至,我们可以将登基仪式与婚礼放到同一天,对吧……”
  沦陷进她的眼眸中,费兰忒沉默不语。
  “而且,我在圣迹殿中醒来时,他们都认为我是邪恶的化身。”
  “我不想再那样被侮辱了,我想让他们尊重我。”
  “陛下,之前你说,什么都愿意为了我做,对不对?那么我想,这场婚礼,将是一切最好的解决方法。”
  大雪纷飞。
  “我们就在城堡的这片高台上举办,我们在白蜡树下宣誓,接吻,举杯。也许,等到婚礼完成,这棵树也就……”
  “我也等不及了。”
  费兰忒低声打断。
  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腰肢,声音颤抖。
  “芙妮,你要相信,这些事情,我只会比你更加急切。”
  洛西芙:“陛下……”
  “我的回答是,好。”费兰忒说。
  “只要你愿意,我们将在葬礼的三天后举办婚礼。”
  “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拦。”
  “——我要让你,成为我的王后。”
  那样就好。
  埋在他的胸口,洛西芙轻轻眨眼,最后一颗泪珠从脸颊滚落,便有了笑意。
  这样就好。
  ……
  与费兰忒短暂告别后,洛西芙来到了城外。
  在她还在高台上落泪时,运送物资的小队们便已经结束了工作。
  城门口,只有守卫军与运送尸体的队伍。城外的尸体叠了一层又一层,用干草隔开,被白雪掩盖。
  这些尸体大部分都是冻死的。
  洛西芙敢肯定,斗兽场那回事故中,真正死去的人,也许都是在混乱中被活活踩死的,并且数量不多。否则,如果一下子死了大批贵族,王城应该早有异样才对。
  关于斗兽场的灾祸,在喷出的吐息完全摧毁人群之前,她和摩勒塞格斯就已经被迫进入了那个古怪的虚空之路。
  难道,在人们的视角看来,冰龙降临时,她先是因为放血过多死了过去,然后巨龙从头顶拂过,也就这样消失了吗?
  这个问题,恐怕得问在场的人才行。无论是她还是摩勒塞格斯,都是无从知晓的。
  所以……
  龙吐息没有造成实质上的影响。
  夏莉一定还活着。
  地牢里的人们,一定也都还活着。
  可是,他们在哪里呢?
  按照计划,据点更改为了城郊村庄。为了防止被察觉到了地牢中的异常,一切容易引起人怀疑的人和事物,都必须转移。
  是为了避免再出现大魔法师拉格伦·赫尔曼那样的事情。
  但白雪无踪迹。
  城外一片白茫茫,树啊屋子啊都在雪中融为一体,无论往何处看去,都是一个样子。
  短暂失去联系的感觉,很令人难办。
  在这个计划中,她也许是最初的编织者,但一切事情的走向都与设想大相径庭,而能坚持运转到今天,也许就跟她没什么太大关系了吧……
  她什么事情办得都挺糟的。
  不过,没关系。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又是一层雪花落下,铺在几乎没过膝盖的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