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感动的,可偏偏此时,脑子空空。
  “那便祝你,长命百岁吧。”
  离开齐家这件事,有人比她更急。
  柴熙筠坐在椅子上,看着叶雪儿忙前忙后,嘴里哼着小曲儿,心情不由也轻松了起来。
  “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吗?”她呷了一口茶,顿时满口生香。
  叶雪儿偏爱各种香气浓郁的东西,就连茶都与各处的不同,她的喜好简单而统一,包括从始至终爱着浓艳的装扮。
  柴熙筠初时有些不习惯,她不爱浓烈,浓烈的人、浓烈的物,都不得她的喜欢,她一向一向认为,淡的东西才能长久。
  可如今看着叶雪儿,却觉得像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不走,等着跟糟老头子回那鸟不拉屎的祖陵吗?”
  把最后一个包袱捆好,叶雪儿笑嘻嘻地坐到柴熙筠面前,朝她眨了眨眼:“拿来。”
  “什么?”柴熙筠一脸疑惑。
  “别装了。”叶雪儿眼波如水,一颦一笑都透着股妩媚:“公主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我这儿不会空着手吧。”
  柴熙筠笑了笑,从袖口掏出一个荷包塞到她手里:“房契、地契、银票,都在里面了。”
  “谢过公主。”叶雪儿起身福了一福,脸上从未如此明媚过。
  “齐昱之那儿……”柴熙筠故意顿了一下,偷偷观察着她的反应:“你当真舍得下。”
  若不是这些时日传出些风言风语,依她的眼力,还真未必能察觉到。
  “这也是我得尽快离开的原因。”叶雪儿随后答着,眼睛却没从荷包上移开过:“这种事,要浸猪笼的。”
  柴熙筠一脸错愕,自己只是旁敲侧击,没想到她却这样坦然。
  点齐荷包里的东西,叶雪儿满意地重新装好,紧紧攥在手里,朝她飞了个媚眼:“况且,男人而已。”
  “是啊,男人而已。”柴熙筠下意识地重复道。
  这几天,齐景之似乎对她要离开的事似乎已经淡然了,只声声嘱咐,让她无论如何过了端午。
  端午这日,他早早就穿戴好,然后倚在一旁,耐心地看着她上妆。
  “左边的眉毛有些淡了。”说着,他拿起妆台上的螺子黛,凑到她面前,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一只手细细地描摹。
  他离的过于近,彼此间呼吸可闻,她的视线从他的眼一点一点移向他的唇,一时不知该定在哪里。
  “好了。”直到她脸颊开始发烫,他才放开了她,牵起她的手:“游船已经备好了,我们走吧。”
  柴熙筠点点头,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去,片刻后回来,手里拿着一截儿五色丝线缠成的索。
  “伸出手来。”
  齐景之什么都没问,乖乖照做,随后便见她拿着五色丝线在他手腕间绕了两圈,最后打了个死结。
  她似乎还不放心,又用力扯了扯,确认拉不开了,才扬起头:“这是长命缕,齐景之,祝你长命百岁。”
  看着她的笑靥,他眼眶一热,这是小儿才佩戴的,他幼时兴许也戴过,可自他记事以来,这物什便与他无关了。
  看他一脸感动,柴熙筠有些不自在,赶紧解释道:“这是阿母做给巧儿的,我一时兴起,要了一截儿过来,我说要祝你长命百岁嘛,就……”
  话还没说完,齐景之倾身过来,措不及防间,一个吻轻轻落在了她额头,温温润润的,直让她“借花献佛”四个字生生噎在了嗓子眼儿。
  “快走,迟了就看不到赛龙舟了。”齐景之抿着嘴,拽着人就往外跑。
  到了江边,柴熙筠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让自己过了端午再走。
  洛南的百姓大概都挤到了这里,沿江两岸围得水泄不通,江面上,十几艘龙舟一字排开,蓄势待发。
  他一路护着她,穿过人群,到了江边停着的一艘画船上。画船四周皆悬着灯笼,上书一个“齐”字。
  “你看好哪艘?”齐景之抬手一指,示意她往远处看:“今年加了彩头,头名足足有五百两赏金。”
  见他伸直了五指,一脸兴奋地在她面前晃,一副邀功的模样,她便顺着他说道:“这个彩头,不会是你加的吧。”
  “正是!”
  他此刻满脸得意,尾巴恨不得摇到天上去,她这才把他和京中那些纨绔子弟对上了脸。
  画船动了起来,划了约摸几百米,选了个最佳的位置停住,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十几艘龙舟尽收眼底。
  “齐景之,你看好哪艘?”
  闻言,他兴致勃勃地看向她:“莫非我赌赢了,也有彩头?”
  柴熙筠一时语塞,恰巧这时齐放过来问:“公主,驸马,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吧。”
  齐放得了令,随即岸上、江上鼓声雷动,十几艘龙舟犹如十几条巨龙,一道道桨随着鼓点插入水里,纷飞翻腾,激起层层波浪。
  龙舟迎着浪前进,打破了素日里江面的平静,颇有几分激流勇进的味道。
  岸上的百姓似乎比划桨的人更为激动,一声声呼号叫喊,声浪滔天,像要把舟都掀翻了去。
  柴熙筠终日闷在深宫,日常所见无非是藏钩、投壶这些游戏,看个蹴鞠,就算是激烈的了,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甫一开赛,便被热烈的气氛所感染,看着一条条龙舟翻涛越浪,心也跟着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