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云少年时便喜爱人间,那山上的人一心问道,丢掉一身枷锁与羁绊,他却喜爱着人间的热闹, 看百家和乐之情, 看人曲折命运, 宁折不屈,看高中入士的举人力争庙堂, 看不得志者游天下畅快交友,道门成仙, 凡间为皇,皆是在力争上游。
顾渊见陆寒云正两眼放空, 手指随意地拨弄着剑刃,便问道:“可是累了?”
陆寒云额头有些虚汗, 周身真气却尤为浑厚,他的修为正在一点点积累, 练剑的刻苦顾渊都看在眼里。
顾渊当年并不期望陆寒云踏入剑修也正因为此,他有些心疼:“你已临近元婴,不逊色我当年。”
陆寒云听了,只觉得他这话过了:“可是我还是没有突破金丹。”
金丹破元婴会有一道天雷加身,他对自己的长进并不满意,回过神又抬起剑:“师尊,我们再对练一次。”
“好。”
顾渊见其神色认真,应允了。
可时隔多日,再一次对练时,陆寒云还是很快就败下阵来,顾渊能坐稳剑尊便是剑术无人能敌,陆寒云虽是剑法成熟,可他有些急于突破,却没有找到时机,有一刻他觉得掌心一阵无力,落霞剑直接脱了手,被他甩立在一旁。
顾渊立即上前查看他的右手,担心其又不忍心责备:“寒云,你过于着急了。”
陆寒云垂眸,回道:“师尊,我只是想活着。”
迎上赤诚的双眼,顾渊心中顿时一痛,怜惜道:“我在。”
他手指碾磨着陆寒云的虎口,那修长的指间有了薄茧,指腹贴着,安抚般轻轻碾过一圈。
顾渊沉声道:“寒云,只要我还在,便不会叫你有事。”
“可是我想靠自己活着,我并不想依靠别人。”陆寒云却说:“也包括你,师尊,我并不想欠你的。”
顾渊脸色一沉,反驳道:“我们是师徒,不分你我。”
“夫妻还有隔夜仇,何况是师徒。”陆寒云哼笑一声:“师尊,你不要逾越了。”
“我……”顾渊一怔,他捏着陆寒云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陆寒云只觉得一股热息覆在手背上,他抬起手,不由问:“师尊,你如此行径,可还是君子之为?更何况你已承认对我有了心思,这若是放在凡间,那便是人人喊打的流氓了。”
顾渊只想与之再亲近一些,他松开手掌,被玩笑也没觉得窘迫,只辩解说:“寒云,我从未自称过君子。”
顾渊素来不与旁人亲近,世人从未将君子二字用在他身上,他像是把锋锐利器,无人敢打趣接近。
“罢了,也是我一直以来眼拙了。”陆寒云撇撇嘴:“师尊多的是我意料不到的。”
顾渊不由一噎。
“那寒云便先回房了。”陆寒云收起落霞剑,行了弟子礼数。
“等……等等。”顾渊闷声开口,急忙叫住他。
“师尊可有别的事需要吩咐?”陆寒云顿住脚,二人视线交汇一刻,他狐疑地将面前有些紧张的人打量一番。
顾渊张了张嘴:“我……我房中有些聒噪,不太适合住人。”
“那屋子犹如冰室也会聒噪?”陆寒云听着他蹩脚的理由,嗤了一声:“不过也是,那屋子里还摆着一副棺材确实不适合住人。”
“师尊,你当初还要将我献祭行回煞之法,你当时掐着我的脖子,还想要我的命,师尊难道忘了么?”
陆寒云抬了抬下巴,脖颈弯起轻微的弧度,他喉咙咽了咽,嶙峋的喉结像是游鱼。
顾渊看直了眼,最后窘迫地移开视线:“是我的错,寒云想怎么罚我都可以,但那是你的身体,不是尸体。”
“我怎么敢以下犯上?”陆寒云笑了,他偏是装听不懂的样子,“还是说,现在师尊是想要把从我房中赶出去,给那尸体腾位子?”
“我并非此意。”顾渊有些急了,直接了明自己意图:“我是……想暂住在你屋中,与你同寝。”
陆寒云很快回道:“可是我屋子小,怕是容不下师尊。”
“容得下的。”顾渊立马说,他声音轻了。
陆寒云没有答应对方:“以师尊的能力,就算没有屋子,那随处辟出一块儿山洞来不就够了?寒云可不想打扰师尊清修。”
顾渊被堵得话都哽在喉间,他期望的到最后还是落了一个空。
“是我逾越了。”
陆寒云幼时皆是在他的怀中休憩,哪怕是大了也时常在一屋,他倒有些怀念那被依赖着的滋味。
陆寒云告了声安,便自己回了屋子。
顾渊的视线看着那身影消失在最后一刻,他眉宇一皱,他持起渡云剑,飞身而起,那翩翩白衣飘荡在空中,先是设了一个隔绝的结界,随后才一剑斩开了附近山头。
轰隆一声,一座山峰便就塌了。
顾渊就立在那塌口,沉思一夜。
等到陆寒云再醒来时,他先听到屋外的争执声。
“顾上仙,此事非你不可,我早已派弟子调查过了,那妖气冲天却查不出原因,龙气被影响,王朝危矣,这事可关乎着全天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