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见他神色困惑,问:“没有七情六欲,你可还是你?”
陆寒云垂下头,他答不上来。
二长老劝道:“小寒云,你这是病了,失了魂魄自有所缺。”
“留下吧,你师尊既已经起誓,他断然不会骗你。”
陆寒云也叹出一口气来:“叶先生,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如此,知道我会有走不了的理由?”
“万事非我所能预料,皆是命。”
“过来。”二长老冲他招了手,“扶着你师尊,他不过也是肉体凡胎,受了伤也要治。”
陆寒云照做了,他将顾渊扶到了自己的房中,坐在床边扶着顾渊的肩膀。
“褪去他的衣裳。”
陆寒云有些木讷:“我?”
“你是他的徒弟,自然是你来。”二长老说。
“现在不算。”陆寒云蜷起手指,不过还是依言照做了。
顾渊的衣裳向来都是素白淡雅,除刑堂外的弟子要求穿白,因白见血可以更早叫人察觉,白色易染脏又可以拘束弟子行为举止。
而顾渊作为剑尊,身上甚少沾血。
陆寒云扯开了他的衣领,这动作多半有些不雅,他没有多看,只将对方的上半身给露了出来。
而那白衣上尽是血迹。
没有遮拦,身上的上就刺眼起来,顾渊前胸有一道伤口,完好的皮肉从心口处裂开。
“我原也不知你师尊用了什么法子保住了你的魂魄,原是以心头血护精魂,只是心头血虽可成药引,但对于一个魂魄将散的人而言,增益无多。”二长云叹了一口气,用真气愈合他的受损的心脉:“除非……你二人有别的联系,可我却不得而知。”
陆寒云只问:“那他现在如何了?”
二长老道:“尚可,只不过是他修为高,换作常人怕是已经迈进了鬼门关。”
陆寒云点了点头,他这才明白,原来顾渊喂他的血,是他的心头血,那些仙门杂文中总是提及,心头血连同心脉是救人的良药,他从未当真过只以为是哄骗人的小把戏。
却不曾想,顾渊信了。
而他也确实得救了。
只是……
陆寒云的目光看向他的后背。
“叶先生,他这些年来有雷劫?”陆寒云的手抚上顾渊的后背。
那脊梁周围有交错的疤痕,可怕至极。
陆寒云数了,有整整十六条,其中有一道还没有愈合,真气可以自愈,可是这道伤口直接穿过了他的脊梁,模糊的血肉还有雷印的痕迹,似乎无法愈合。
顾渊何时受过这么多伤?
他一直都在受这雷劫之痛?
二长老的脸色愈发的沉重:“小寒云,人都会有秘密,你若想知道,该去问你师尊。”
陆寒云当即回道:“他还用不着我来过问。”
二长老问:“小寒云,你既不在乎,又为何难过?”
“我没有难过。”陆寒云答得很快,说完自己也愣了愣。
是了,他确实不觉心痛。
此时心口该疼的应该是顾渊,那一身洁净的白衣下原是伤痕累累,陆寒云不想去在乎,他厌恶与之牵扯。
只是……
剜心上血疼么?
顾渊也会觉得疼么?
陆寒云不知道,他本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这师尊鲜少受伤,而流血多半是为了天下苍生。
唯一一次他见过最凶险的一战,是在边关巡河。
两国交战,那条河中死了数万的人,埋葬了无数将士尸骨,故去的凡人未散,而在这血腥的战场上,出现了一只怨妖,妖吞噬了河中遗留的烈魂,成了大妖。
恰好,顾渊与陆寒云正在凡间游历,他接了斩妖令,只身立于城下,城中上万的百姓都在他的身后的护阵下,他一身白衣,手持渡云剑,那一战,风霜千里。
白衣染血,有妖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陆寒云那年十七,而他师尊只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怕,有师尊在。”
“有血,不要睁眼。”
妖邪的妖力冲天,可是白衣仙人的身后皆是净土。
等到风云化去,在凡间百姓面前的顾渊,眉梢染血,却平静有余。
除妖降魔是他做过最多的事。
那城中乌泱泱的人拜他为仙。
陆寒云那时便知道,那一声上仙的意义。
可是他会难过,为他师尊,为那高高在上就算有伤也无法自诉的仙人。
二长老点了点陆寒云的额心:“小寒云,你自小怜善,每每与你师尊游历天下,就会和我诉说人间百姓之苦,你怜世人,怜凡人总是身不由己受尽苦难,你敢爱敢恨,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我只知道救人,却治不了心病,你是,你师尊也是,我先前为你诊治时,发现你体内曾有过佛门道法,你或许应该和你师尊好好谈谈,不为他,也要为了你自己。”
说完,他举起桃木就要走。
“你不管他了?”陆寒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