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药瓶丢给乐园。
  乐园吃了药, 只剩下空瓶子还给他。
  他检查之后笑了笑。
  “没想到你这个新朋友对你还不错嘛。不然你怎么会为他做这个?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钟仁问。
  “这是什么?”
  乐园问。
  “一种能让你变成那些服务生的样子的,特殊药品, 还能刺激你的脑子,也许以后你会有新的朋友出现代替那个人。
  我想就算好事。你不会不同意?”
  钟仁问。
  “我没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你肯定他们会放了他?”
  乐园问。
  “怎么不会呢?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不过,他最好离你远一点。所以可能会忘掉一些东西吧,关于你的。
  你别担心,他不会睁开眼睛就把你全都忘掉的。”
  钟仁对乐园笑了笑。
  “你在这艘船上待了多久?”
  乐园问。
  “没有很久。
  你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你离开这里,我就也要离开这里,不过,不是因为你,是别的事情。”
  钟仁回答。
  乐园点了点头。
  他突然发现眼前有些模糊,而听力也在逐步下降,他试着活动手腕,关节好像生了锈的铁疙瘩。
  他看向对面,那个人影变成一缕烟不见了。
  乐园笑了一下。
  别人能从他的记忆里知道的,原来也就这么多。
  他失去了意识。
  海面平稳地漫过了船的顶部。
  一半的人死在了这艘船之中,另外一半被救起来的时候还有气,送到医院治疗,醒过来却完全疯掉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乐园是最后醒来,也是最不清醒的那一个。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活动,但他很确定掌控身体的人不是自己,也不是2号和3号,他的身体里确实冒出来了一个新朋友。
  按照顺序,这一位新朋友应该是四号。
  也许是因为那一瓶药的作用。
  这种混混僵僵的日子过去了好一段时间,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精神病院,这个地方偏远而安静,周围是绿油油的树木。
  好像数不清的树叶把这个地方围成了一个监狱。
  一阵风吹过来,乐园打了个哆嗦,突然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身体之中。
  他用这身体的眼睛往外看,模糊的色彩依旧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但这调色盘里的颜色像是加多了水,湿润而过分浅淡。
  有一种劣质香精的感觉。
  他一动不动坐在病床边缓了好几天。
  他歪着头从窗户往外看,看见天空明亮又黑暗,黑暗之后再亮起来,有红色的霞光,金色的云彩,雾蒙蒙的天,阴沉沉的风。
  又过了好几天,他才完全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就是行动之间还有些刚夺舍而不成人形的僵硬,他疑心这种僵硬是因为4号的出现。
  而4号出现毫无疑问是那瓶药的作用,这是要追究到那艘船上的人究竟想做什么了。
  他开始试图打听之前的事情,他问身边的人,你们知道之前有一艘船在海上沉没的消息吗?
  病人们面面相觑,有些知道,露出惊恐的表情,有些不知道,目光呆滞,张了张口又安静下去。
  医生和护士迅速赶过来,把他按在床上捆了起来,他们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就好像他随时会爬起来发疯。
  他意识到即使那艘船上有活下来的人,活下来的人也很有可能,是想起来那件事,一旦得到回答就会暴躁而无法自我控制。
  又或者,活下来的人只是想起那件事就会发疯。
  所以周围的人才这样警惕而紧张,他们不是在担心他的生命安全,是在担心他周围的人。
  那就可以理解了,但这个地方,对周围的人而言似乎并不安全。
  乐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在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往他的手臂上扎针,他的眼睛被蒙住,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的身体还被捆在床上,无法动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
  他能听见病床的轮子推在地上咕噜噜转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去了几天,车轮子的声音渐渐减弱了,他在昏昏沉沉之中逐渐消耗了药品,身体产生了一些抗药性,他睁开了眼睛。
  他察觉到这一次保持清醒的时间比上一次更长久。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快到地方了。
  果然,周围的人在确定他十分安静之后,逐渐削弱了对他的控制。
  镇静的分量减少了,束缚带的数量减少了,连眼睛上蒙的布都逐渐从厚变薄。
  他开始可以起来活动。
  他被人从单独的房间转移到了许多人都在的地方。
  这里比之前热闹多了,但他有点儿不适应,因为那些人活动起来就好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他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他安静了好一段时间。
  他试图向周围的人询问车主的下落和状况。
  这一次周围的人没有那么如临大敌,却还是把他迅速转移到了单人病房,严密控制起来。
  那屋子严严实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监控器,还有厚厚的海绵垫,防止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弄死。
  那些人观察了他一段时间,好像发现他不会因此而发疯,就把他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