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瑾,”程廷火速挤开邬意,坐到邬瑾身边,“你是不是让烟花砸了?”
他看邬瑾脸色不好,衣裳滚的到处都是黑黄印子,就担心他是受了伤。
邬瑾摇头,咬牙咽下惊惧,想伸手擦汗,才发觉手在袖子里独自哆嗦,只能任凭汗珠流淌,想着刘博玉这一击不中,就不会再出手。
他镇定下来:“这是谁的马车?”
四人面面相觑,程廷同时伸手去撩车帘,看马车往何处而去,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凉气——马车已经驶向了莫府。
难怪他觉得车夫眼熟!
他缩回脑袋,满脸忐忑:“大哥,你要去给姑父拜年吗?这马车,好像是姑父的。”
一提起莫千澜,浑身是胆的程大哥也禁不住头皮发麻,但是来都来了……
大年初一,过莫千澜家门而不入,平白无故的惹人闲话,于姑父、于程家都不好。
他沉吟着看向程廷怀里那根奇大无比的面蛇:“去,就说你亲手给他做了面蛇送来。”
“啊?”程廷摸了摸这根梆硬的面蛇,“姑父不会拿它打我吧。”
“活该。”
“大哥,你说姑父怎么过的年?”
“还能怎么过,和你那个孤寡瘸腿先生一起过。”
“还有条狗,”程廷没忘记大黄狗,“惨。”
邬意坐在角落中,满脸疑惑,没明白节度使为何会惨。
马车又是一个摇晃,这回停稳当了,正好停在角门外,车夫跳下马车,放下马凳,请四位不速之客下马车。
程家大哥先揪着程廷跳了下来,随后邬瑾和邬意也跟着下了马车。
“邬瑾,”程廷以慷慨就义的悲壮神情看向邬瑾,“我走了。”
邬瑾向前迈了一步:“我也去。”
腿迈动之时,他心底响起一个声音,振聋发聩:“自投罗网!”
可他的腿,还是不由自主的迈向前去,他想:“这一盘棋,该天子落棋了,天子会如何动作?聆风是否安全?”
程廷瞪大双眼:“你不是跟姑父……”
他扭头看一眼自家大哥,把“决裂”两个字咽了回去,随后恍然大悟:“你是担心……”
再次看一眼程家大哥,他把“聆风”两个字也咽了下去。
程家大哥听的云山雾罩,不知他在打什么哑谜,恨不能搬过程廷的脑袋,晃出里面的东西来。
邬瑾扭头对邬意道:“你先回去。”
邬意死了求救的心,认命的一点头,几乎是迈着绝望的步伐往家走。
邬瑾看着邬意离开,脑子里嗡嗡作响,理智似乎是占据了上风,不住在他耳边呐喊:“你也回去!”
府邸主人,并非孱弱的节度使,而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他脱身而出,断的干净彻底,才是最好的!
理智如此,然而心还是由不得他,两者冲突之下,理智没了胜算。
程廷扛着面蛇,咽下一口唾沫,上前敲门。
值更房下人连忙出来开门,见是几个熟脸,又是莫府常客,一面请他们入内,一面让人速去禀告莫千澜。
三人沿着花园往里走,从花园到九思轩,万籁俱寂,一片凋零枯萎之景,不复从前生机勃勃,走到九思轩时,那些古树纷纷落叶,只剩下枝枝杈杈,张牙舞爪,那种阴暗中的鬼祟模样,由此而有了形迹,向过路之人不停探头。
没有人气,大黄狗也不在此处逗留,重新去了厨房安家。
他们走过九思轩时,前去通禀的下人就转了回来,将他们引到二堂去。
莫府二堂阔大温暖,是见外客之处,三人跟着下人进入院门,抬头就见从正厅里出来的殷北。
殷北见了他们三人进门,就快步走下石阶,迎上前去,再一看他们三人情形,不由失口笑道:“哟,你们这三只花猫,从哪里钻出来的?”
三人刚从街上摸爬滚打而来,衣裳不干不净,仪容确实堪忧。
“先去花厅洗洗,节度使马上就到,”他领着三人往花厅走,又吩咐人送热水和澡豆前来,“你们拾掇好了就去正厅。”
他拍了拍程廷的肩膀:“程知府也在,你们父子三人出门,怎么还分开走,一块儿来多好?”
程廷难以置信地看向殷北:“我爹在?”
“是,和王知州同来的,给节度使拜正旦。”
程廷如临大敌:“他不是一早投了名帖,说不亲自来吗?”
殷北笑道:“许是想节度使了吧。”
程廷顿时愁眉苦脸,心想:“自投罗网。”
第102章 拜年
三人勉强把自己洗干净,前往正厅见人,对着厅中几人行礼——够格前来给莫千澜拜正旦,又不避嫌的,也有四个。
程家父子见面,分外眼红,程廷拄着面蛇,桀骜不驯,程泰山掐着虎口,强迫自己视而不见。
大过节的,动铁为凶。
他们三人在末尾坐下后,王知州对邬瑾做出一些心胸狭隘的嘲讽。
“邬解元左右逢源,又能舍得下脸面,心也诚,专挑了这个时候来拜年,若是有幸进入朝堂,凭着这一手功夫,必定步步高升。”
邬瑾站起身来,坦然道:“学生受教。”
程泰山在心里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又无声嗤笑,把三儿子从眼睛里摘出去,十分慈祥地看向邬瑾:“坐下说话,大过年的,不要动不动就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