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在这里的大都是原项目组的成员,理所应当的,他们对宫纪这张脸十分熟悉,宫纪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像以往待在二层那样剑拔弩张。
  “佐藤先生,擅自打断别人的闲聊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宫纪抬头看了那群人一眼又认真注视松枝,“我们在讨论学术问题,你要加入吗?”
  佐藤张了张口,说:“什么问题?”
  宫纪发现,即使她每天都要被注射麻醉剂,这里仍有很多人都将她视作一个危险人物——这可能源自她的母亲。
  不过,那些高深的学术倒是让他们短暂地置身于同一种氛围中。在这种氛围里,他们不再那么排斥宫纪,偶尔也将她当做一个学生进行对话。
  “赫雷斯导师说,我们可以将信息编码成特定长度的固定序列,然后将这些序列嵌入到目标dna中的不同位置;另外,我们还可以将信息编码成单个碱基或短序列,再将其嵌入目标基因片段的目标位置。除了使用基因工程技术来完成这一系列工作,还有什么其他途径能够达到相同的效果吗?”
  “还可以使用特殊的化学修饰来进行编码。”佐藤下意识回答后,突然警觉起来,“为什么问这个?”
  “是松枝在向我请教。”宫纪不礼貌地用银刀指着松枝,“他说,他想要负责基因编码的那部分事务。”
  松枝张了张口想要否认,却在看到宫纪的脸色后闭上了嘴。
  “是这样吗松枝?”佐藤疑惑地低头去看松枝的表情,“你不是昨天才和我说,想要从培养细胞开始做起吗?”
  “是这样的,我突然对基因编码有了兴趣。”松枝闭了闭眼睛,“前辈,我以后可以去你那边学习吗?”
  “当然可以。”佐藤揽了揽松枝的肩膀,毫不避讳地说:“你随时可以来我这边见习,不必和她走得太近。”
  “佐藤前辈。”宫纪咬着字音,“我和松枝是年龄差最小的人,我们是可以一起学习的同辈,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
  佐藤还想说些什么。松枝轻轻挣脱佐藤的钳制,侧着肩膀温声对身边的年长者说:“我和宫小姐还要商量乔安娜老师的事情,请您先回去吧。”
  森寒的气息迅捷地窜上佐藤的脊柱,又霎时间消失不见。他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感受而疑惑,却也不再多说什么,拍了拍松枝的肩膀后便走向了人群。
  爱哭的男孩杀了自己的引路人,给了自己一个难忘的成人礼。
  看上去更像一个合格的同伙了一点,宫纪本应当感到高兴,但她看到现在的松枝像看到波本一样糟心。
  波本,一种被关在壁橱里的猫,薛定谔的性格和善恶,你永远不知道壁橱打开蹦出来的是哪一款。
  松枝的目光望了过来。
  “松枝,你跟着赫雷斯导师,有在好好学习吗?”
  松枝怔愣了一瞬,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可你连助手的职位都混不到。”宫纪像个忧心孩子成绩的家长一样,“你能不能更努力一点?”
  “您希望我能够负责基因编码的部分吗?”
  “差不多吧,很难吗?”
  他们之间的谈话被佐藤打断了,松枝还没能听到宫纪亲口答应自己的要求,他不知道宫纪说这些话的用意为何,衣服布料紧绷在身体上,他无措地应和着。
  那些壳一样的东西从宫纪身上慢慢褪去了,周身的灰尘掸落下来,露出了森然冷酷的冰山一角。松枝在被寒气包裹的错觉中,听到了宫纪的条件:
  “你听着,我需要你获得在我身上实验的资格。”
  松枝手边的刀叉被他自己碰倒了,随着金属与瓷敲击的脆响,宫纪站了起来,端着餐盘向回收处走去。
  “宫小姐!”松枝在后面喊她——焦惶地抛注微不足道的筹码,“今天下午,我会告诉你……乔安娜的原因。”
  我会告诉你我杀死乔安娜的原因。
  “你说什么?”宫纪微微回过头来,露出一只冷淡的眼睛。
  “乔安娜不是自己想要去死的吗?”
  松枝捡到了别人扔掉的海鲜罐头盒为乔安娜做蜡烛,他也捡起了薄赛珂扔在垃圾桶里的手套,为了让薄赛珂的指纹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乔安娜死亡时,宫纪发现她的指腹被剧烈搓洗过,血腥味都掩盖不住洗手液的香气。
  宫纪以前没有在乔安娜身上闻过这种香气——她不用带有香味的洗沐产品的。
  所以,是乔安娜走进了监控室,在松枝切断电源的那一瞬拔掉了存储。她带着存储器返回公共休息室,等着松枝的到来。
  乔安娜和松枝都带上了薄赛珂的手套,将十根手指涂上指甲油或者其他什么胶体,让手套内侧只出现薄赛珂的指纹。
  她身上带着监控存储,等候在大厅里,却看到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走了下来。
  宫野横冲直撞,出乎预料地闯入乔安娜和松枝精心安排的犯罪现场中,直面了最后一命受害者,和躲在黑暗里身体发冷的凶手。
  因为停电的恐慌,宫野很快就会叫来其他人,而监控存储和薄赛珂的手套还在乔安娜身上。
  松枝退缩了,乔安娜扬言要给赫雷斯发消息,逼迫松枝杀掉自己,带走罪证。
  宫纪摸到了乔安娜湿凉的脸颊和眼角,松枝杀人时,让眼泪滴落到乔安娜脸上。乔安娜被割破喉咙的一瞬间,紧闭的眼眶里蕴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