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川龙华那双明媚多情的上挑眼斜斜看过来,她说:“我在意的只有他的姓氏,在他出事之前,无论如何我都要和‘竹内’这个家族绑在一起。”
言下之意是,外界传闻的情杀并不成立。蜷川龙华并不在意竹内真嗣这个人,她只想和竹内真嗣背后的资产结婚。
竹内真嗣最后的停留地是和歌山县的花见小路,一条在当地非常有名的花街。蜷川龙华确实表现得不在乎未婚夫的风月经历,却仍对“和歌山县”这个地名表现出了攻击性,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有钱人各个口风这么紧,死者是他们的儿子和未婚夫诶,不能好好配合警方工作吗?”矢川明翻找着笔记本里的信息。
他的笔记本手掌大小,记录时能用袖口掩饰笔尖动作。旁人看他是在笔走龙蛇头也不抬地做笔录,实际上里面没几句正经话。在竹内宅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矢川警官多线程工作,一边向竹内宅的管家问讯,一边把不远处园艺师傅口中的闲言碎语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竹内宅的老管家自觉口风很紧,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落笔不停,一边扫视着周围的陈设一边不停地记录,仿佛脚底下那块嶙峋的石头都能被他看出什么秘密来。
管家偷偷踮着脚觑向他的笔记本,一连换了好几个方向,矢川明只是手腕微微动了动,管家便一个字都看不着。
以及这个年轻人身边的女性警官,看上去年纪不大警衔却很高,会客时毫不避讳地将枪支挂在腰间。她一张脸冰冷,行动利落而庄穆,没有半点细碎的肢体动作。每当管家要面色一动想要吐出粉饰的言辞,那双冷肃的灰色眼睛就会从上而下扫视过来,寒凉的目光重重落在管家脸上。
两个人的压迫感极强。管家只能把那些圆滑的话语咽进去,少说少错,挤牙膏一样问一句说一句。最后干脆闭口不言,额头冒着冷汗,等着家主的到来。
矢川明由此窥见整个竹内大宅对大少爷死讯的冷漠态度。
到了蜷川龙华这里,事情就变得格外麻烦——她选择和警察在一座用以消遣暂居的半山别墅会面。偌大的庄园里只有寥寥几个工作人员,全是远离消息中心的边缘人物,还都以一副沉默样子示人。
矢川明长长叹一口气:“独|裁者凡事都喜欢都遮遮掩掩,让手底下的人失去八卦的快乐……比如那个小少爷,他本来能多透露一点消息的。”
他乐于向宫纪分享这些小道消息和边缘人物的闲言碎语,宫纪总是能辨认出这些流言蜚语的真假。在前去和歌山县的路上,他兴致勃勃地开启新话题:“对了宫警视,你知道为什么蜷川家的一对儿女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吗?”
宫纪正在开车,闲来无事接上矢川明的话:“据说是和他们父亲的教育方法有关?”
蜷川老家主在世时,家族产业一度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他脾气暴躁,待人严苛,极为爱重自己面子,随着年纪渐长,病痛袭身,他的自尊心反而强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坊间流传,一次商业晚宴上,举办宴会的那位女士见蜷川老家主衣服过大,以为这位老人出门着急,来不及注重着装,便好心提醒他二楼的客房可以换衣。结果蜷川老家主勃然大怒,拂袖而去,让那位和自家有商业合作的女士下不了台阶。
“你知道他为什么穿不合身的衣服吗?”
再度回想起这则传闻,矢川明仍然会对人类的奇特心理感到疑惑,“因为随着年纪渐大,身体会逐渐萎缩,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接连辞退了好几个提议为他修改尺寸的裁缝。下面的人又怕这人发疯,就一直按照往常的尺寸制衣。”
“神经病吧!”矢川明评价,“谁愿意和这种人相处啊?”
然而神经病的蜷川老家主喜欢对儿子言传身教。蜷川康介小心翼翼地和神经质的父亲相处,朝夕活在父权的压迫下,反而养成了软弱柔和的性格。
“我也听到过这方面的传闻。”宫纪说,“据说龙华小姐十五岁之前一直被养在庄园里,很少露面。她从小接受“新娘教育”,反而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想把所有铺垫全部打完,让嫌疑人全都出场,但没有成功,甚至没能进下一个地图。
第79章
花见
和歌山县位于关西一带,距离濑户内海最近的港埠车程大约十几分钟。和歌山县的上野山下有一片小小的居民聚集点,这里收留流离失所之人,落座年份不超过十五年的连排的木质町屋。
人们把这里称呼为鸣园。
鸣园位于和歌山县的东北部,花见小路是鸣园的主干道。因为建在山脚下,花见小路呈坡形,两道是挤挤挨挨的木质连栋町屋,每家町屋门口都有一架光照烨烨的街灯。
宫纪和矢川明抵达花见小路时是午后。小阳春时节,太阳光暖融融地晕进来,顺着这条美丽的斜坡倾淌。
数据显示,竹内真嗣生前最后一段时光常去一家叫做“梢风屋”的町屋。他仰慕里边一位叫“今紫”的艺伎,便频繁地预约今紫小姐的时间,去她那里听曲看舞。
传闻今紫小姐在一个多月前上吊自杀,随后竹内真嗣不知所踪,直到昨天,警察在海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关西鸣园和京都邸园两处,都是寻欢赏艺的场所,但两地的风情大不相同。京都邸园的氛围和艺人们冷静克制,含蓄谨慎,给人的感受如来自云端的料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