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安室透打断他:“我没有严重到要住院的地步。”
他一掀被子,当即就要下床:“去注销住院手续。”
“降谷先生,你好不容易才能有休息的机会。”风见裕也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劝自己无休止工作的上司,他下意识口不择言:“……连宫警官都拜托医院好好照顾你。”
安室透掀被子的动作凝固住了,他的声音忍不住提高:“她对你们说我需要特殊照顾?”
风见十分耿直:“宫警官说你是需要被特殊关照的人物,让我看顾好你。”
安室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重新坐回病床,并为自己揶好被角。
“面对她的时候,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安室透想了想,“不,你最好不要再和她说起我的事情。”
风见开始疑惑,他觉得安室透和宫纪的关系不太正当,对彼此多些关心和照拂也是正常的事。
安室透叹了一口气,耐心地和风见解释:“在警视厅内部传输的文件,如果被系统捕捉到与我卧底工作有关的词汇,会立马被截停或拷贝,传输到我上司那里去。因为引起了宫纪的注意,最近我向上级联系过一次,以后宫纪上交的、涉及到我的报告文件都会先在我的上司那里过一眼。”
风见裕也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那份“安室透个人调查报告及危险性分析”。
他有些好奇,向安室透询问:“那份文件您也看了吗?”
“那份关于我的调查报告和危险性分析吗?”安室透立即明白了风见的意思,他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她写得很好,就是……字里行间都充满对我的敌意。”
风见裕也发觉这一刻的安室透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和轻松,笑眼弯成漂亮的弧线,连手底下压着的文件纸张都随风卷起拐角,发出簌簌的声音来。
不过这种轻松愉悦状态没有维持多久,他说回正题:“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将我的代号报告给上级,如果在交待过你们‘照顾’好我这个危险分子后,我立即出院,不付出任何代价,她会怎么想?”
会觉得你和我有勾结,毕竟你在警察厅来去自如,进出警察系统都像是回家。风见裕也腹诽,但面上一片乖巧的沉默。
“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那就休息三天吧。”安室透掩着被子往下平躺,皱了皱眉,说:“不……三天还是太多了,还是一天半吧。”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安室透闭上眼睛,不去看风见受伤的表情:“请将你那捧有碍观瞻的花也带走,谢谢。”
病房空下来之后,安室透睁开眼睛,将那几份文件往枕头底更深处藏了藏。
和荣,原名仲屋和荣,前职业是隶属于宫城县警署的警察。他自小父母离异,随家里老人长大,高中毕业前夕,家中老人相继离世。随后他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宫城县警署,从一名巡查开始做起。
七年前,28岁的仲屋和荣因为县警内部的排挤行为而受到莫须有的处分,处分理由是“枪支使用不规范”。四年前,仲屋和荣连续三年心理测评不过关,数据显示他的言行、举动越来越极端乖戾,加上县警内部争斗的加剧,他在31岁时被开除。
而他的户籍数据显示他一直单身,从未有过什么“妻子”。
安室透想到了宫纪完美如模板的心理测评数据。
他侧身,金发如水一般倾泻,小臂压在柔软的枕头下,手指触及到了冰冷的纸面,油墨的字迹在脑海里一行一行地掠过。
同样被压在枕头下,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他疲惫地将脸颊往枕头深处埋了埋,随后抽出手机,看向幽白的屏幕。
【rum:据说你被一个警察限制了行动?】
安室透坐起身来,头发被蹭乱,又无可奈何地垂下。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许久,慢慢打下几个字。
【bourbon:我在协助皆河圭时引起了警察的怀疑,抱歉,没有完成任务。】
他按着手机,垂目等待着朗姆对“那个警察”的判决。
朗姆的消息回得很快,看见消息弹出的那一瞬间,安室透挺得笔直的后背缓缓靠在床架上。
【rum:尽快将这个麻烦处理掉。】
朗姆发布命令向来言辞准确,杀人命令尤其清楚精准,几乎不会有“解决麻烦”这么模棱两可的命令方式出现。
“解决麻烦”可以有足够宽泛的理解,杀人算是解决麻烦,打消她的怀疑也是解决了麻烦。
安室透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生出隐忧来:在那座别墅中,朗姆曾亲眼目睹过宫纪的所作所为,是什么让朗姆有所顾虑,不去选择暗杀这样一位破坏自己计划的警察?
麻生祝一案使得东京地界盘踞多年的跨国走私线浮出水面,警察厅及毒品对策总务室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对该大型走私案的围剿。组织准备断尾求生,及时转移这条走私线的货源,在两方的博弈之下,被组织垄断的新型致幻剂以从前从未有过的体量进入黑市,被各路势力分销。组织一边希望加大致幻剂供给弥补自己的财务亏空,另一方面又畏惧自己失去垄断地位,同时还被警方抓到把柄。
安室透在心里冷冷地想:简直像一条穷途末路的鬣狗。
晚上九点半,夜色温吞,楼下及远处依次亮起各色灯光,霓虹映照在窗户上,形成美丽的迭化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