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些意外。”宫纪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和荣,继而转头平视柯南的眼睛。
“所以我陷入了对自己存在问题和生存环境的思考中。你作为我思考、比较的对象之一,是一个和大部分天才截然不同的存在,我对你的存在方式难免有些好奇。”
柯南后退半步,感觉有些不妙。
“我以前姑且算是个天才,但现在不是,我把前二十年的绝大部分时间花在了与世界相处上,没有如老师预料的那样作出令人瞩目的学术成就,以至于有些人会说我浪费才能、暴殄天物。”
宫纪的叙述并不因为柯南的逃避而停止,她真情实感地说道:“从概率学出发,高智商人群往往伴随着社会官能的缺失。但你是例外,我从未见过社会能力与智力系统高度完善又高度统一的天才,何况你才7岁。”
柯南捂住了自己的手机,他看上去想要从这个屋子里逃跑。
宫纪拉住他的衣领,疑惑地蹙眉:“我在夸你,你躲什么?”
小孩的胳膊真的很柔软,柯南一边向后揪着自己的领子想从宫纪手底下逃出来,一边磕磕巴巴地回应:“…我、都是毛利大叔和安室哥哥教我的啦,哈哈……”
柯南说到安室透,安室透说话的声音便从耳机那边传来,宫纪好不容易才忽略的噪音再一次灌入了她脑海。
安室透胸腔震动的声音以及衣服摩擦声好像就在她耳边,宫纪迅速收回了手,捂住自己耳朵,不让柯南看到自己发红的耳垂。
她假装自己在好好工作的样子,认真听着耳边的声音。
柯南捂着自己的后颈,觑着宫纪的神情——难道她在哪里放了窃听器吗?
好在她不再对自己的事情追问下去,柯南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宫纪的表情看上去越来越冰冷,她放在耳侧的手指慢慢收紧,又垂下了眼睛。
柯南有些好奇地走近一步,宫纪突然抬起头来,她泛红的眼尾撞入柯南眼中。
这张脸上出现了凶狠又脆弱的表情,有一说一,有点好看,但也很可怕。
一个想法突兀地从柯南心底冒出来:不会又是因为安室先生吧?
宫纪打断了柯南的思考,她转头用一种礼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柯南说:“可以帮我打个电话给毛利先生吗?”
另一边,那几位伤残人士不远不近地坐在一块。出于安全,那位嫌疑人——管家被绑住双手缚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毛利小五郎将随手从别墅里顺来的毯子递给友子女士,接起了响给不停的电话。
“臭小鬼,你又趁我不注意乱跑。”惯例抱怨一句,毛利小五郎也松了一口气:“你们没出事就好。”
电话那边的柯南又说了一句什么,毛利小五郎环视了一圈,终于看到了从管家那边走过来的安室透,他抬手朝安室透那边招呼:“安室,别墅里有人受伤了,柯南那边让你过去帮忙。”
安室透拂开挡在前方的树枝,让抖落的水珠溅了自己一身:“……是谁受伤了?”
“和荣,那个杀人者。”毛利小五郎说。
从上方泼落的凉意还未平复安室透内心的不安,悬起的心脏还未落下,他又听到毛利小五郎补充道:“宫警官的情况也不太好,所以找你过去,以防什么意外发生。”
安室透还未应答,就听胁田兼则从他来时的方向走近,同时那个暗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也跟着去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帮忙的地方。”
待那两个人走出这片平缓林地后,毛利小五郎想到柯南代为转达的、宫纪的嘱托,他走上前靠近管家,又将绑着他的绳子紧了紧。
安室透和胁田兼则一前一后,沿着来路蜿蜒而上,那座别墅立在视线尽头。
与柯南分开,和胁田兼则一道找毛利小五郎汇合时,他背对着别墅,无数次想回头看一眼。
他处在这铺天盖地的罗网之中,同时扮演波本和安室透,没有一丝一毫喘息的时机。波本和安室透不会多此一举,连属于降谷零的信念和责任都在劝他理智——将逐渐干涸的真心被压在最底下,不要再回头看那座别墅。
他也就面色如常地背对那座别墅,确实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胁田兼则走在后方,安室透觉得那枚独眼好像攀附在自己肩头,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如鬼影般粘腻在后背。
多年之后,他走在这座被雨浇透的杉林里,再一次觉得周身赖以生存的空气被挤压,有几秒钟,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景光。
这个名字突然跳入脑海,那些被他埋葬在最深处的记忆违背理性,辅天盖地地翻涌而来。他握着伞柄的手指突然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绵密的痛苦攀附上了心脏。
如果再一次,他爬上楼梯,看到的是一具尸体呢?
他迅速低下了头,在模糊视线的黑色雨水中,借看脚下的路。
来到那片相对低缓的林间,安室透久违地接到了琴酒的消息。这则短讯以极其不耐烦的语气简单解释了管家的身份,并要求波本让管家及时脱离警察的管控,或者直接杀了他。
同为情报人员,安室透对管家这个人略有耳闻,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投机份子。因为聪明圆滑和投机取巧,“管家”无限接近于取得代号,但又因为琴酒的喜恶被考核部门的人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