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淡然道:“斩断因缘,超度亡魂。”
  他身上的金纹陡然光芒绽放,像是水流一般浮动起来。随着右手向前虚握,身上的金纹竟从他皮肤上飞了出来,盘旋交错汇成一股,落入他手中幻化成一柄硕大的金光灵剑。
  黑暗仿佛受到威胁,翻涌如泥浆沸腾,携着一阵撕心裂肺的鬼啸朝当中几人袭来。
  夏醇急忙将蒙萌和丰羽织拉到身边,男人却将夏醇护在身后,空着的手勾了勾手指,丰羽织的锦袋便飞到手中。
  他将女鬼怨魂放出,两只怨鬼立时融为一体,化作一团妖邪无比的血雾,当中隐隐浮现一张非人面孔,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吞没一切。
  男人从容不迫,手中金剑一转,刺入血雾之中,切口竟飞出绚烂金叶,美轮美奂。
  所有声音和暗流都戛然而止,世界仿佛凝固。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海啸般的吼声。夏醇感到眼前阵阵发黑,血管都快爆了。
  血雾陡然炸开,斑驳红点宛若飘雪。男人双唇微启,血色落雪便如烟雾一般吸入他体内。
  黑暗消退,一切归于平静,天空微微发亮,已经快到黎明。三人看着男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超度,”男人舔了舔被染红的嘴唇,“完毕。”
  夏醇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诡艳的浅笑,心说你是用五脏庙超度亡魂吗?!
  ==============
  空中万千金叶翻飞,光彩夺目,看得人眼花缭乱。浓稠如墨汁般的黑暗缩为一团,消失在曦光之中。
  现场三人也好,直播间的观众也好,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心旌摇曳。待夏醇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偷螃蟹的小鬼,和手心里柔软滑腻的触感。
  夏醇心口一震,将小鬼的手放开,看着那张娇嫩瓷白的小脸,内心的震撼不知怎么表达。
  到现在他要还觉得小鬼是个普通熊孩子,那他可真是纯粹的智障了。虽然无法用科学的世界观解释,但夏醇可以肯定,这小鬼和那个男人就是同一个人。想到来时抱了小鬼一路,他心情有些复杂。
  他见过骗赞的、骗照的、骗钱的、骗炮的,还是第一次见骗抱的。
  “我们走吧。”夏醇整理好情绪,对呆若木鸡的另外二人说。
  蒙萌一脸呆滞地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身看向小鬼说:“他怎么办,你要带他走吗?”
  夏醇纳闷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他?”
  蒙萌歪头说:“他看起来很想跟着你啊。”
  小鬼目不转睛地看着夏醇,眼神中没什么情绪,夏醇真不知道蒙萌是怎么看出来的。
  夏醇:“他如果真是个普通小孩,我肯定会带他离开这里,送他回家。可你也看到了,他绝对不是……跟咱们一样的人,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蒙萌只是觉得小鬼看起来小小的,软萌又漂亮,叫人看一眼心里就化成了水,这么丢下他实在有些不忍心。不过夏醇说得也有道理,这小鬼显然不是人类,总不能带个鬼回去养着吧。
  反观一开始让夏醇离男人远一点的丰羽织,倒是沉默着一言不发,透明人一样无声无息地径直往外走去。
  此时曙光初现,四周又恢复了宁静。离开寺庙后,三人在坭坑里举目四望,终于寻到一条斜坡。
  一路上三人沉默不语,各自怀着心事。蒙萌依稀意识到,那个叫蒙轼隐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家先人,而丰懿与丰羽织多半也有血缘关系。
  想不到千百年后,这两个恶人的后代竟重聚在这片悲情之地并遭遇鬼魂袭击,冥冥之中像是来了结先人孽缘一般。
  丰羽织心情更糟,先是被鬼僧击溃,又被客户照顾安慰,几次遇到危机都是被那个“凡夫俗子”出手相救,即使不在乎什么年终奖、优秀员工奖、最佳救援奖,但颜面却已经丢了个干净。
  之后又冒出来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也不知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先是以高明手法解开鬼魂怨念,再轻轻松松将厉鬼斩杀度化,那副潇洒超然的姿态将他一直以来自视甚高的心态碾压成泥。
  更让丰羽织低落的是,他意识到自己与丰懿肯定有极深的渊源。目睹了白婉无数次惨死、湛一和僧众随罪枷山覆灭之后,他对那个妖道也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一想到体内可能跟妖道流着相同的血脉,他恨不能立刻洗髓伐经才好。
  夏醇掏出一包被水浸湿、又被体温烘干的烟,抽出一支点了。
  这一次他又戒烟失败了,不过看着朝阳下缕缕升起的烟雾,却有一种焚香祭拜的感觉。
  直播间里的观众情绪依旧高涨,还在兴奋地讨论这一夜亲眼目睹的“鬼片”:
  “这操作6到飞起,最后是把鬼吃了吧?”
  “白婉也真是可怜,死后还在找那个山洞,还在等湛一,虐恋情深啊……”
  “真想亲手劈死那个妖道,现在看到阴阳师的脸就牙根痒痒怎么破?”
  “那妖道不知道是他多少辈之前的人了,再说也可能只是长得像呢。”
  “最后那一击真是帅炸,不过‘超模’帅哥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找什么因缘?”
  夏醇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一边舒展筋骨一边说:“这就好像厨师处理食材,一定要对食材有极其充分的了解才能烹饪出色香味俱全的料理。以鬼为食也是一样,只有了解他的前生,知道他的怨念,获悉鬼的形状、纹理、是否有毒,能不能跟其他鬼搭配食用等等,下刀的时候才能准确击中要害,斩断令其执念不散的怨恨,令鬼不再遭受痛苦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