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绑票无数,和中人谈判多年的刘香,很快就从一些蛛丝马迹和对手不经意间的习惯中感觉出了真相:人家是真没打算使诈,当初那句话是作数的……“想要谈判,让刘香亲自来。”
从这一刻起,刘掌柜算是暗中松了口气——曹氏不是熊文灿,而是奉旨剿贼的武将。即便昨天当场将刘香脑袋砍了,那也是将军运筹帷幄,妙计破贼,人家在这方面毫无道德顾虑。
然而接下来正式谈判后,刘掌柜刚刚放松的心情却又紧绷了起来:穿越众明确告诉刘香,他手下所有部曲都必须全体放下武器,接受筛选和改编,这一点不容更改。
谈判第一条就打碎了刘香关于最核心的军权方面的一切想法。对方这种毫不掩饰的狂傲令刘香摸不着头脑:不是应该礼贤下士吗?至少也应该把狼哄进圈后再“徐徐图之”啊,真不怕自己鱼死网破?
或许是因为四盏大肚琉璃火油灯的缘故,会议室里极度明亮。所以坐在刘香正对面那位留着发髻的“马师爷”,从眼神中看出了刘帮主的想法。
于是他微笑着说道:“刘掌柜,你大概连我们为什么要和你谈判都没搞清楚,也罢,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实力。”
说到这里,马师爷转过面前一块闪亮的铁板,将它推到了长桌中间。然后刘香三人组就张大了嘴:那块铁板上居然出现了刘掌柜前几日坐在南丫岛大帐里和手下头目议事的场景!不但有图像,刘帮主当时发号施令的声音也一五一什地从铁板中同步传了出来。
偷拍的画面很清晰,角度也很刁钻,是从一堆站在角落的小掌柜那个方向拍摄的,镜头语言走得明显是倭派裙底流。拍摄者显然受过一定专业培训:穿越众里要说找几个化学工程师可能很费事,但是当年受冠希哥激励,立志提高自己摄影境界的货色还真不少。
下一刻,刘香猛地站起来满头大汗地说道:“这,这是何方妖术?”
“哈哈。”马师爷伸手下压,示意刘掌柜稍安勿躁:“只是一些留影留形的小机关罢了,不是什么妖术。刘掌柜你知道的,将军府手下可是有很多能工巧匠。”
脸色苍白地盯着那块怪异的铁板看了一阵后,刘香三人终于明白过来让他们看这些留影的原因了:对手这是告诉他,自家所有头目的底细,相貌,临阵决断这些机密情报,都在将军府掌控中。
“神鬼莫测……”刘掌柜现在想起来了:当他自报家门的第一时间,坐在将军下首的这位马师爷为何低头去摆弄这块铁板了——那里面有他本人的音容相貌,人家是在核对来人真假!
……
给了刘掌柜一个小小的新概念下马威后,接下来就该上硬菜了:穿越众发现,对于刘掌柜这样的人,靠嘴巴说服起来是很难的,所以还是来点油水大的吧。
于是穿越众当即起身,很礼貌地请刘香三人组移步——大家在夜深人静之际,登上了绿岛号护卫舰。
站在绿岛号的甲板上,即便在黑夜中看不到什么,刘香依旧有点小激动,毕竟这就是令所有海盗都望风而逃的快船。
这时候,身旁的马师爷递过来一样古怪的玩意。遵照人家指示,有点战战兢兢地把双眼放到夜视仪镜片上后,刘掌柜眼中出现了一片绿色的世界。
佝偻着身子,怀抱着长矛,在岸上巡逻的城卒,戴着软脚幞头,趴在远处画舫栏杆上大吐特吐的公子哥,同样举着夜视仪,在头顶望斗里不停四处观望的短毛哨兵……这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了刘香的视网膜上。
“此乃神物,莫非也是贵部巧匠所制?”刘掌柜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夜视仪的战略价值:夜袭利器,有此物在手,强敌坚寨呼吸可破。
“然也。”马师爷一边点头,一边把刘掌柜带进了舰桥。
在舰桥里,刘香看到了完全不同于朝廷和自家弟兄的短毛官兵。这些穿着对襟短褂的士兵搭眼一看就知道是精锐,在那位谈判时一言不发的短毛将领下令后,随着一连串短促有力的指挥声和轻微的机械声响,绿岛号便缓缓离开了栈桥,扬起风帆,悄无声息地在白鹅潭中开始滑行。
这之后马师爷给刘掌柜详细介绍了声纳显示器的功效。于此同时,绿岛号也配合着沿江岸边的礁石地带走了一圈,充分展示了声纳+夜视仪在夜间行船的功效。
到了这时候,什么连珠火炮和快若奔马的船速都已经不重要了。精通海战的刘香现在终于知道,当初李魁奇大帮于深夜被火烧连营是怎么回事了。
而今晚的谈判也自动到此为止。刘香不想再自取其辱。因为他不知道对手还有多少比连珠快炮还古怪莫测的机关巧器在等着自己。
这同时他也明白了对手为何一开始就表示要整编他的部曲——因为实力太强,根本不屑于欺瞒自己。
绿岛号在白鹅潭里轻巧地转了一圈后,又掉头回到了栈桥。重新回到天道寺的双方代表,这一次的话题轻松了很多:双方主要开始谈论起关于刘香和他手下的弟兄今后的安置问题。
在安置方面穿越众一惯是条件优厚:有钱的势力底气从来都很足。无论刘掌柜下一步是想继续留在行伍,还是去政府做公务员,还是去当富家翁,当财阀资本家,谈判小组都给出了明确的路线图。
这些路径刘香是知道的,他安插在大员的探子早已将很多投诚海盗的结局传了过来。这些人确实如对手所说,不是当了富家翁,就是继续在行伍里打拼。刚才他还在绿岛号的舰桥里见到了曾经的一个小掌柜曹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