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外面有个叫瑛姑的人,说是奶奶身子不舒服,进来给您看诊,原先约好的日子。”
她怎么来了?
家中并没有约定要看病之说,肯定是出事了。
霍云安放下帖子:“快请进来。”
瑛姑背着一个药匣子,被个穿水红比甲的丫头领着进来。
黛玉发现瑛姑药箱换了,先前那一个很旧,上面的铜钉都生了绿锈,这个却是簇新的。
想必最近瑛姑发了一笔财?
黛玉马上对屋里的丫鬟使个眼色:“大夫看诊,你们先下去,外面守着不许人进来。”
霍云安迎上去:“你急匆匆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瑛姑摇摇手:“也不算大事,有些病人不想治,借你这边躲一躲,放心,不会给你惹祸事。”
霍云安又道:“这是什么话,若真有人寻你的晦气,你更应该来找我才对。”
瑛姑撇眼瞧见那张没合上的名帖,眉头微皱:“总兵大人家也请了你们?去了不曾?”
霍云安和黛玉一起摇头,请瑛姑坐下,给她倒茶。
瑛姑接了茶,冷笑道:“还好你听得进话,这位总兵大人,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可惜就是家中养不得男丁,而今家里养着许多水灵灵的小丫头……”
瑛姑的声音越来越冷:“连天补药不断,专门用来生儿子,这几年家里的丫头,不知少说也溺死了十多个。”
这样骇人的事,听得人心惊肉跳,黛玉又问:“他们家女儿很多?怎能如此狠心?”
瑛姑摇摇头:
“不多也就先前的夫人养了四个,听说生女孩晦气,占了儿子的位置,先前就算有人生得男胎,生下来就是死胎,要不然就是不足月就掉了。”
说到这里,瑛姑连连叹气:“上月有个丫鬟难产,不知谁多话,找到我去,那孩子生下来活了,前几日又专门找我去,有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运气好,也生了个儿子。”
霍云安也接着问:“活了吗?”
“活了。”
瑛姑点头:“眼看着下月还有丫头要生,今日还想让我去看诊,我且躲一躲。”
瞧瞧,这就是总兵大人家迷信,总以为是瑛姑医术超群才救活了孩子,其实瑛姑自己明白,她没那么大能耐,只能说生下儿子的丫鬟运气好,当时就听见总兵家老太太说抬姨娘,身份跟着水涨船高。
瑛姑看病问诊,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只是霍云安和黛玉还没能消化。
瑛姑忘了,这是大官家的教养的姑娘,忙抱歉:“我的错,不该在你这样小姑娘跟前讲这个。”
黛玉摇摇头:“无妨,我爱听。”
然后将自己原先做的书集奉上:“这是原先我做的集子,您不要嫌弃。”
瑛姑见黛玉又给自己倒茶,又送书,礼数很周全,再板着一张脸,倒很像自己不识好,翻开这本书还来不及看内容,便夸了一句:
“字印得真俊俏,花样也印的好。”
霍云安叫人把自己的儿子领过来。
哥儿原本在午睡,被吵醒还有些生气,黛玉抓了一个核桃给他抱着玩。
瑛姑看着孩子养的壮,言语间却有责备意思:“你也真舍得,这么大一点点孩子,带着他走这么远的路。”
霍云恩却不太在意,笑了笑:“怕什么,我小时候也是在这边长大的。”
瑛姑抱着孩子看了一圈,拉拉他的手脚,又拍拍背:“让他多喝水,午间少晒日头。”
小哥儿哈欠连天,闹着要瞌睡,霍云安之让人把他出去,见气氛还好,开口问:
“瑛姑,她们会来找你瞧病吗?”
阴菇愣了愣,依旧不想说实话,继续打哈哈:
“找我瞧病的人多了去,你问的是哪一家?我哪里记得清。”
瑛姑的脾性,不想说,那是撬不开嘴。
霍云安没追问,留瑛姑在家吃饭,天都黑了才叫家里小厮将人送回去。
瑛姑回到家中,问过左邻右舍,今日来找的病人都不是她们,瑛姑仰头看天上一轮弯弓月,心里烦躁又焦急:
“唉!往日嫌她们烦,这回怎么总不见人来。”
平静无波过一个月去,兴庆府内暗潮涌动的进行一场兵权交割,原先赵总兵退位让贤,回京述职,当下新上任的是京城新贵霍总兵。
太上皇一去,人走茶凉,换人是迟早的事,原先兴庆府的墙头草也是依着风大的地方倒。
面上瞧着一片向好,没出什么大岔子。
林璋上门恭贺小霍将军新官上任,一起参观总兵的宅邸。
这宅子修得很宽敞,前后都有大院,小霍将军家的女眷还没到,几人各处转悠,林璋指着他园子一口井道:“大人您还是想法子将这口井平一平,或者请高僧来念一念往生咒。”
小霍将军不明白,嗔道:“孔夫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还行这个?”
这些大户人家的井里,多半有冤魂,他一个当兵的,还怕了不曾?
林璋好意道: “实在是这井中不知多少婴儿的性命,我本好意,你不信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