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贾琏被母亲管得严, 家中大小事务有父亲母亲处置,他在父母的羽翼下,虽说也学了不少待人接物,但胆子反而没有前世那个贾琏大。
  贾敬喘了有一刻钟才止住,贾琏实在担心贾敬这个大伯就此一命呜呼,慌忙安排人回去荣国府报信。
  贾赦和贾政,还有崔氏、王夫人等, 听贾琏说的情况如此严重,马上换上大衣裳,顶着冬日的严寒,往东府这边来。
  几人看见贾敬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心里都七上八下,而今有个秦可卿还没抬出去,宁国府上可不要再来一回丧,赶紧问参汤是否熬好, 用太医何时能到。
  林如海得到贾敬骤然病重的消息,也前来探望。
  他与贾敬不单牵扯着姻亲关系, 又是同一科的进士,有同科之情谊。
  论理贾敬是贾家这一辈极有希望振兴家业之人, 能力比之贾赦和贾政兄弟高出许多, 奈何就算金榜题名, 天子仍是有意打压, 故意不用。
  前世的贾敬升天时因吃仙丹过多,多半是中朱砂或硫磺之毒。
  若是贾敬不在神鬼佛道上瞎折腾,应当能多活好些年岁。如今没有去道观修行炼丹,反而叫不肖子孙多用一次催命符。
  大约是以前国公爷教导严格,棍棒之下养成了守静的性子,贾敬比贾珍和贾蓉守规矩,却对儿子和孙子疏于教养。
  他虽没出家,但在家也和出家没什么两样,府上诸事,甚少过问。
  这一世的贾敬,没有生得一个闺女取名惜春,林如海有些可惜,却又庆幸,少得一人受罪。
  从贾敬屋里出来,林如海一行在厢房用茶,问贾赦和贾政:“怎么会如此……太医怎么说?”
  天很冷,贾赦抱着一个铜手炉,坐在一侧,他打开手炉一看,里面的炭火快要熄灭。
  贾赦随手拿着签子拨了拨,说到:“说是急火攻心,调养为上不能,再动怒。”
  秦可卿停灵的院子,道士们又开始一轮唱经,咿咿呀呀,一声又一声乘着夜风传过来。
  贾政看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叹口气:“是为着一块板,珍哥儿看中了一块上好的樯木板,想给那儿媳妇用,敬大哥不答应。”
  在这件事上,贾赦和贾敬两兄弟难得达成一致,贾赦接过弟弟话:
  “这东西本来就不合适,我都说了用上等杉木即可,珍哥儿一意孤行,敬大哥想让人腾挪出来,又觉得不像话,一来二去,倒是气出病来。”
  林如海眉头深锁,贾珍魔怔了不成?
  樯木被敬献给皇家,修庙宇作凿井衡量。其它更加尊贵的王爷都不敢用墙木做棺材,先前那位太妃都只用上好的杉木。
  贾珍凭什么敢啊?
  却不知贾珍到底是从哪里寻来的木头,林如海又问:
  “先前铁网山有好樯木,只是都被内务府那边做了记号,是哪里来的木材,实在是犯了上面的忌讳。”
  贾赦看一眼弟弟,贾政板着脸,吐出四个字:“薛家给的。”
  林如海更想不通,薛蟠已经被流放,贾府若是聪明,就不该和薛家搅和一处,莫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林如海问:“怎么会牵扯到这边来?”
  贾赦此番没找弟弟麻烦,毕竟贾政虽古板,却不是蠢货。
  正因为贾政古板不知变通,在这种事情上分外谨慎。
  先前因薛家的问题,贾政和王夫人几乎闹翻。
  这块板虽是贾珍从薛家那边拿到,但没有走王夫人的门路,荣国府那边皆不知情。
  贾赦冷笑:“这就要问珍哥儿,我们如何得知?依我之见,虽说这样对死者不敬,还是要将板材换了,不然……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我可不想跟着遭殃!”
  贾敬知道贾珍乱来会连累一家老小,平时不爱管事,当下也不得不管。
  贾敬让秦可欣只能用上好的杉木板,命令贾珍将已经敛好的人从原先樯木棺材中挪出来。
  贾珍因可卿之死,心痛极了,恨不得倾其所有,和可卿一道去了。
  况且人已经装进棺材,再挪出来对死者的不敬,一来二去。
  父子俩起了争执,一个府上住着,贾敬岂会不知贾珍和秦可卿爬灰之事?
  怒气攻心之下,才得急症。
  贾敬病得半死,贾珍不敢违拗父亲,恐落下气死父亲的罪名,最后把秦可卿从原先的棺材中腾挪出来,换进另一个杉木棺材里。
  可怜秦可卿停灵几日,尸身已经有所变化,再不复头一回装殓时的娇颜,贾珍看过一样,见可卿红颜不再,登时没了先前对秦氏的喜爱,而后推病,甚少往灵堂去。
  这事传到贾母耳朵里,贾母一句话也不说。只愿荣国府能把人顺顺利利的抬出去。
  此番宁国府没有王熙凤协理诸事,整个丧事办的乱七八糟。
  尤氏犯心口疼,只休息几日又挣扎着起来料理各项事宜,一场丧事办完,面黄肌瘦。
  贾敏听说可卿挪棺的消息,愤恨不已:“真是可怜,就是那些男人造的孽!”
  终于秦可卿出殡,这一世可卿的丧事还算盛大,终不及前世奢华,四王八公没给宁国府面子,一路除了一些小官,不见几个大的祭棚。
  老太太听说秦可卿出殡顺利,心底落下一块石头。
  正所谓入土为安,蓉哥儿媳妇生时不见安宁,只愿死后能安宁长眠地下。就算有所冤屈,也去找宁国府,有怨报怨,有仇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