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人实在是太多,目标过于明显了。”杜矜觉得不妥。
凝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让云听和你一起护公主出去,这样含月会感激你,你吩咐什么她都会听的。”
“那你呢?卧房的那条密道知道的人太多,可能已经不安全了。”杜矜从前只觉得凝春做事妥帖,没想到短暂接触后,发现她心思竟细腻至此。
“所以不需要再多的人去了,我和赵嬷嬷尽量多的给你们争取时间,若是被抓住了,我们俩你大可放心。”凝春面无惧色,直言道。
她和赵嬷嬷都是跟着公主从宫里出来的人,定不会出卖公主。
杜矜便再无话说,召了人进来,将最后的决定宣布出去。
“杜医师会治病,云听能伺候人,还有个宫里出来的暗卫,这是最好不过的了。”众人仿佛都对自己的结局毫不关心,还在操心公主的事,“当时陛下把长公主留下的箱子给公主了,杜医师把东西带上吧。”
霍勋和云听一起去搬箱子,凝春用缚带把清妩绑在杜矜背上。
她双手无力的垂着,知雪上前给她戴好兜帽。
几人相望,皆是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深厚的凝重。
“多加保重,来日有机会,还会再见。”
——
安乞带着裴慕辞赶回大营后,顾寒江安排军医进行针疗。
裴慕辞转醒之后唤来了羲知和羲行,安乞在帐外跪了两个时辰,他愣没说是见还是不见。
直到前线传来了祁域中军擂鼓的声音,裴慕辞声无波澜的下令拔营前行,顾寒江去把安乞扶起来,叫他安心,“我已经安排了人堵住城门,会把元皙要的人带回来。”
他也只是在信中听徐莺说,元皙亲手绘制了簪刀样式交给赤玉阁做,似乎是对永朝的那位公主上了心。
这是好事。
他原本一直担心大仇得报之后,元皙失了支撑身体的那口气,会挺不过去,没想到这小子有一天,竟会被一个女孩迷住了,倒给他省了不少事。
“不可。”安乞紧紧攥住他的小臂起身,想打消他的念头,“永朝公主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简单,公子被她的事情影响,不知道是有利还是有害。”
也许是跪的久了,他的声音都在跟着摇晃,“顾军师若是找到公主相关的消息,还是先瞒下来,不要告诉公子为好。”
“祁域兵力虽然不强,但攻下永朝还是轻而易举,等皇帝降城之后,那女子就是前朝余孽,元皙解决了祁域几人之后,想要个这种身份的女子还不简单?”顾寒江不屑一顾。
到底是个小女子,抓回来关着就好了,哪翻得起什么风浪?
安乞很难把心里那种焦躁的慌张表达出来,又想到裴慕辞的身子不好骑马奔波,起身先去准备领头的马车。
顾寒江和裴慕辞一起坐在马车上,左看右看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异常。
“祁域在明我们在暗,我这边能派人出去找,但是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有消息了我先把人留在后方,可行吗?”
裴慕辞淡淡睨他一眼,收回视线。
顾寒江瞧着他这副模样,也就没有把安乞的话在心上。
这么多年的仇怨和一个唾手可得的女子,孰轻孰重,想必元皙心中是有数的。
他顾虑裴慕辞刚服了温药,也不多话,钻下马车去看各方队的备战状态。
等祁域攻下了皇城,必是最为松懈的时候,那时候是反将一军的最好时机,也是他们迎来的第一场大战。
车上独留裴慕辞一个人,没有人再来打扰他,安静的氛围下,能看见漂浮在空中的湮尘。
他衣不染尘,矜贵的倚在软塌边,闭目养神。
从他醒来开始便没有提过公主的名号,也没有特意苛责安乞,他只是在想,是安乞先带他离开的公主府?还是她先和杜矜逃掉了,把他留在了公主府?
若是前者,那小殿下在知道他不见了之后,会不会派人去找他?
若是后者,这般乱世下,杜矜手无寸铁,能带她逃到哪里去?
等他先料理了眼前的这些事,再去寻她,也不迟。
安乞骑着马,默默跟在马车后面。
他起初以为公子会不顾一切的派兵出去找公主,或者是罚他回大营后方不许他参与这次行动。
没想到裴慕辞醒来后只是让羲知和羲行顶替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
他平静的像是一汪湖水,让人摸不透镜面下是多猛烈的骇浪。
这让安乞更加觉得不妙。
“主公!”有后方补给的士兵想必是有急事,等不及层层禀告,直接冲马车里喊。
安乞左眼皮陡然一跳,下意识截住那人,“什么事?”
营里的人大多都认识安乞,知道他是裴慕辞身边的人,没有多想就把后方的事情告诉了他。
安乞垂下睑,余光留意着马车的动静,悄悄伏在士兵耳边,“把人抓住之后别动刑,找个干净的屋子关起来,要什么给什么,别亏待了她。”
那士兵懵懂抬头,不太明白。
从前抓的那些俘虏哪有这般好的待遇?那女子怕不是顾军师说的需要严加看管的人吧?
安乞怕他办事不牢靠,一再嘱咐:“这几天不要再送关于她的消息来,反正把人照顾好,之后我会传令给你们。”
军士得令,刚要告退,身后传来让人汗毛直立的森冷声音。
“什么事?”
安乞迎上去,“后方抓住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战俘,问怎么处置,属下看公子在休息,不敢让这样的小事打扰公子。”
裴慕辞眼尾勾着不寻常的弧度,淡淡道:“杀了。”
安乞浑身一抖,总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不过他不敢说出实情,还佯装淡定,“属下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城里跑出去的人?”裴慕辞问。
“应该祁域派来支援京城的那支,和顾军师带的精英队遇上后全军覆没,没想到还跑出来几个逃兵。”这是方才顾寒江与他闲聊说的事情,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得到消息。
裴慕辞打断他,“我问你京城里跑出去人没有。”
“我们的人都潜进城了,一只麻雀都飞不出去。”安乞抱拳,“等您大仇得报,公主定在府上等着公子呢。”
京城被他们设计成了一座大牢,等祁域带军进去之后,他们就能把所有的人一网打尽。
顾寒江早吩咐了人守住每个关键的关隘,也不知道公主是怎么逃出来的。
不过好在后方把人抓住了,这下人在他们手里,安乞心里便稳下来了,只想着等这边的事情都安定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公主送回城里,一切都迎刃而解。
“公子,我……”
安乞猜不透裴慕辞心中的想法,只想着先解释几句,就有人上来送餐,他也就不好开口,默默退到中军去检查器械。
探路的先锋队没有传回消息,这边的大部队便一直压着速度,在路上度过了大半日的时间。
军士将晚饭送进马车后,又将一口未动的午膳原封不动的端出来。
路上没有堪比御食的珍馐,可裴慕辞并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平日里再难以下咽的饭菜,他都会毫无波澜的吃两口。
围在马车边的心腹皆看出来了不对劲,顾寒江望向安乞,安乞也只是丧着脸摇头,这下谁也不敢上前去打扰,连路过马车的时候都不敢发出过大的声音。
裴慕辞像是把自己关在了毫厘之地,除了顾寒江乘着谈兵论法的时候能顺便送个药上去,其余的人都感受到了凝在头上那片暴雨欲来前的乌云。
前锋探路的人完好无损的回来,大营重新扎寨,停在了能遥遥望见城墙的位置。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知雪刚跑出城门就被一群不知身份的人纠缠上, 程叔肩膀上中了一箭,单手拉着缰绳使力地跑。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他们貌似有所顾忌, 并不伤着马车里的人,只一味的想将马车逼停。
知雪戴着一层面纱, 见实在甩不掉他们, 临死之前叫含月趁乱逃走去寻公主。
程叔痛晕过去的那一刻, 马儿脱缰失去控制, 拉着车朝路边撞去。
知雪皱起眼皮,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
再睁眼, 她躺在一间无人的空帐内, 四周陈设简单,但是收拾得干净利落,该有的东西一样不落。
知雪悄声走在帐篷边缘, 耳朵贴在不透风的羊皮毡壁上, 听见外面有人在低声交谈。
“公子在前线寻找时机,莫让这女子前去扰神。”
听起来他们并不知道知雪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抓了个什么人, 只晓得里面关着的这人身份贵重, 要好生看护。
“还没撞上去就吓晕了,娇滴滴的,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知雪听见这话, 以为男子会进来察看,连忙踢掉鞋跟跑到床上, 闭上眼睛假装熟睡。
过了好一会, 外面都没有动静,她挑开一点缝隙, 趴在地上朝外看。
外面的守卫早被同伴叫走,围在篝火前为他们口中说的那位“公子”祈祷。
他们上面的人下命令的人应该是不认识公主,所以才会被她的这套衣着迷惑,把她当做了目标。
但凡来一个永朝的百姓,或者目睹过公主风采的人,便能轻而易举知道她是个冒牌货。
到时候肯定会有派出更多的人搜寻公主的迹象。
知雪保持着跪趴的动作,心中计划着逃出这地方的几率。
若是侥幸能溜出去,他们应该会立马派人去搜寻她,而不会在其他地方费心思,公主就相对安全一些。
可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算能突出重围跑出营帐,接着又该去哪里呢?
正当她想的入迷,棚顶传来一阵刮破衣料的声音,接着含月稳稳蹲落在地上,收起手中的匕首。
知雪听见声响,猛然回头,“不是让你去找公主吗?怎么回来了?”
“来带姐姐离开这里。”含月去拉知雪 ,“不知道杜医师他们逃出去没有,我们先走远些,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知雪知道外面的守卫很松,以含月的功夫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她出去,可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姐姐不走?”含月来时便探查过,方才追他们马车的那波高手并没有在这里,只要稍微注意一些,这个营帐内暂时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她。
知雪像是先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想清楚之后才把前因后果讲给含月听。
“我们跑出去,迟早会被抓回来。”
含月以为她怕了,“杜医师说我们要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