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立在风里,突然反应过来一些事。
“我们要住几日,先换成普通的灯吧。”
江时衍说着话,感觉袖口被拽了拽,随后听见身侧人很轻地问:“江时衍,为什么要撤灯笼…”
江时衍没答。
他送温璟回家时,注意过他们院子内外一片素净,附近房屋极尽奢华,只有他们几乎没什么装饰。
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不是黑就是灰,稍微亮一点的颜色都没出现过。
尽管脸上有笑容,但那双眸子里时时会露出难以掩饰的落寞。
如今跟着他在深夜来到灯火通明的宅院,灯笼喜庆,亲人团聚。
他会怎么想。
是个人都会难受。
江时衍觉得自己奇怪,近来总是频频替人难受。
他沉默着没回答,可温璟已经从他眼神中知道答案了。
他怔了片刻,忽然一笑,“没关系的,总不能自己家有事,就不让天下点灯。”
他抬头看看,“这灯笼挂着多好看,别取了,好不?”
江时衍瞳色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二人进了主屋。
温璟一进门就被内部装饰吸引住了。
天花板高悬,精细的木雕镶嵌其中,横梁上雕刻着祥云和双龙戏珠的图案,红木方桌摆放着瓷器、古董和精致的茶具。
一对水墨屏风将正厅分隔成两部分,书架上堆满了古籍典籍,一面挂着一幅山水画,画中山川河流宛如仙境。屏风后,香炉里缭绕着淡淡的檀香。
从庭院到房屋,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的品味,这绝对不是有钱人的附庸风雅和财富的炫耀,背后是实实在在的文化修养。
温璟不禁感叹,江风致,这格调真如名字一般,清幽典雅,大气脱俗,实在不像个商人。
只是客厅里空无一人,难道是太晚了,老爷子已经睡了吗?
温璟正疑惑,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没一会儿下来足足有七八人,都在聊着什么,但音量不高,各个看着都文雅得很。
“爷爷。”江时衍对着走在最前的老人称呼道。
那老人头发胡子都已花白,但精神状态很好。
温璟看过去,这就是江老爷子。
后面是江时衍的大伯,二伯,姑姑一些亲戚,他都一一打了招呼。
“这位就是——”大伯主动开口道。
还没等江时衍开口,江风致投过视线,和蔼地笑笑,“温家的孩子吧。”
温璟瞧着老头子挺亲切的,倒没有想象中那种吸风饮露的疏远感。
“江爷爷好,各位……伯伯姑姑好。”他跟着江时衍的叫法,把这些人问候了一遍。
“哎呦好俊俏的孩子。”
“我还没见过这孩子呢。”
“眉眼像他母亲,怪不得瞧着好生漂亮。”
“是啊,越看越像。”
温璟看着这一大家子围着他,对他温柔的七嘴八舌,脚趾开始抠地了。
该死的江时衍没说家里这么多人啊,怎么办,他应该说点什么啊!
江时衍轻咳一声,冲他们使了个眼神。
这些人,提起已故的父母做什么,会不会说话。
“噢噢,快来坐,大晚上外面冷吧,过来吃点东西。”
温璟跟着走到偏厅,这才看见沙发、茶几和桌椅全都是红木雕花工艺。
他坐下后,细细看了看,图案复杂但木纹清晰,纹理美观,雕刻细腻,没个几十年的技术绝对做不出来。
温璟突然有些坐立不安了。
江时衍看他坐的端端正正,一动不动,表情又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凑近一点问:“怎么了?”
温璟眼神左右一瞟,见几个人都在忙着往茶几端吃食,小声说:“我不敢坐呐。”
“??”
“这……我怕坐坏了。”
江时衍道:“你多大威力能坐坏?”
“这可都是山水纹饰的透空双面雕。”
真要坐坏了,以他现在的资产,他可赔不起啊。
正在斜对面泡茶的江风致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放下茶壶说:“你今天要是能把这沙发坐坏了,我老头子明天就通通换成布的。”
温璟僵着一张脸,干笑了几声,“哈哈江爷爷,您耳朵还真是好啊……”
江时衍在旁边面无表情地补刀,“我爷爷听力无人能及,我一直怀疑他老人家早年干过间谍,训练出来的。”
“你这小子,难得回来一趟也绷着个脸,天生面部神经有缺陷啊。”
温璟偷笑,要么说是爷孙俩呢,原来毒舌也会遗传。
江风致又道:“要不是小璟这孩子,你估计年底才会回来。”
江时衍说:“爷爷,我们这趟有正事要办。”
江老爷子喝了一口茶,“废话,没正事你舍得回来?”
温璟看着气氛有些火苗,插了句嘴,“江爷爷,晚上喝茶您不怕睡不着吗?”
江风致一笑,长长的胡子动起来,“我习惯了,每日啊,离不了茶。”
“习惯也能改,这个点的确不喝最好。”江时衍低着嗓音说。
江老爷子瞬间收起笑,“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来,吃点,时衍说你们吃过晚饭了,不过这个时间了,肯定饿了,吃几块点心,喝杯蜂蜜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