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不像一个问句,因为答案根本不重要。
静默里像什么也没有,但梁陈忽然又说。
“明韫冰,”他声音很平稳,“如果再有下次,我一点都不介意毁灭你心中那个正直幻觉。”
“下次什么?”明韫冰不解。
“——伤害自己试探我,你大可以试试。”梁陈面无表情松手,起身想走,但手腕瞬间被掐住。
他低头,看见明韫冰仰面,漆黑眼底被荧蓝的月照的微微发亮。
“我刚刚想起来,今天还是有感受的。”
“什么?”上神顿时心里微松,心想孺子可教也……果然冰雪聪明……只是需要一点引导……
明韫冰就半起身,馥郁的丁香一下子照头铺下,把他环腰抱进花海。
梁陈手抵在他肩膀上,像是想推,但不知为何没有马上下手。
明韫冰侧脸靠在他心口,听见那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分外具有生命力地在动。
“什么感受?”良久,梁陈问。
“唔……”明韫冰闭着眼:“从头到尾最大感受……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
“……”想要上教育课的大神估计是实在没料到此种回答,静了很久,才手掌抚按那蝴蝶骨,低声说:“不专心。”
久旱不雨的情况并不少见,通常只需要向雨神祝祷就行了,有时候顶多累文人多写两篇祈雨颂,但这次不一样。
自肃邪院被灭后,芈族不知从何传承起三大术法,其中点金专对人族,人沼专对神族,冰火却非常特殊——它影响的是自然。
与折情绪的密折不同,冰火扭曲的是山川地理,那些经过极长时间变化形成的地势水脉,通过冰火这种术法,可以潜移默化地窃取灵气。
人间常有人杰地灵的说法,传说眉山一位大学者去世时,家乡群山瞬间萎靡如谢,足过了好几年才缓过气来。
在深山绝域,也经常有天地灵气结成的胎形,标刻着此地的斗转星移,是自然对自己的一种隐秘庇护。
九州地形不一,堪比命脉的各处水流也不同,扭转山水的走势这种大事,无异于逆天而行,轻则鸡犬不宁,人命危浅,重则天柱都会倾颓。
芈族一直被正派追剿,在肃邪院被降真门灭门那一年,积年的仇恨达到了顶峰,正派一举追杀了大量芈族,直到三大术法被人传承而来,有了绝杀之技。这才不像当初那样任凭宰割。
传承这等奇异邪术的就是那个面具人,其后目的恐怕就是抢占人族地域,建立芈族自己的城池。
至于面具是从何得来的这邪术,那就无法明知了。
在第二阶天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园,是很难的,芈族盯上的是一片内陆海上的孤岛——与世隔绝不说,很奇异的一点是,此岛不在阴阳序辖制以内——岛上是没有平衡的。
说起来那岛屿还跟神鬼有点关系。
当初勾陈上宫带领诸神进入寒蜮,与鬼帝惊天动地一战,法自然剑与鬼气痴缠猛撞,将寒蜮一角掀走,在空间乱流里狠倒乱走,最后浮出海面,成了这座鬼岛。
最初都无人敢上,还是芈族带着人上去试探,后来渐渐有冤犯上去,再渐渐就是什么残障疯子……总之什么不正常什么聚集。
鬼岛无日无月,字面意思上的荒无一毛,连镂空的抱魔柱里都住着很多流浪汉。
后来所有人在里面自己摸索,专司抢劫的芈族开始去人家抢风抢月抢人种,偷水偷山偷牡丹,完了一股脑扔在岛上。也没有人想当个山大王之类的,所有人都瞎猫摸耗子似的有吃就吃,有喝就喝。
面具以冰火窃取汩都雨露,为的就是去给一无所有的岛屿一点水。
周遭的居民总是很畏惧那乘舟来去的岛中人,一开始管那地方叫“疯人岛”。某日被路过打酒的面具听见,当即狂笑三声,取下遮蔽打碎在地,痛饮而去。
第二日那岛上凭空而起一座大碑,上刻一行两字大篆:
流毒我为幻,笑君何须渡。
流渡。
第104章 七请 谁把长剑倚太行
冰火的克制方法很难琢磨,别说当时,就算是神陨之后的一千年,此等强大的邪术依然没有有效的应对方法。同致命的人沼和点金一样,一直存在天地间令神明忧虑。
勾陈上宫为此事伤透了神,连教恶鬼习字之事都忘了,连续十几天明韫冰都没有见到他,要不是还有与魂契互相勾连着,他甚至要觉得大神借机不见他。
然而那实在很冤——勾陈是将度化作为和观世一样的大事的,在他的心里都是第一等待办。
明韫冰在求雨台当“水长”当了十天,不堪其扰地收了一大堆谢礼,从家里自己晒的萝卜干到家传残简不一而足,怎么拒绝都挡不住群众的熊熊热情。
他一开始直接堆在那不管,勾陈来了一次发现以后训他不准浪费,然后找了个人过来帮他收拾。
这个人,准确来说,不是人。
那是道德天尊的法器,一柄拂尘。
道衡的法器在天上被赋灵,变成了和千年之后朴兰亭、时想容类似的非神非灵之魂,在玄帝下界以前,道衡特地托他帮忙把此物一并度化。
法器幻化人形都是根据主人和本体的特点,道衡的法器幻化的形态是一个不到人腿高的小孩子,但“白发三千丈”,双眼纯真,似智似愚,颇有点鹤发童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