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紧张,脉象有明显的变化。
  “两日了,你不想如厕吗?”她问了一个比较实在的问题,实在到没有人愿意接话。
  林青青捏了捏发酸的脖子,放下奏报,更衣就寝,她躺下后,少年的身躯慢慢绷成一条直线。
  林青青背对方子衿闭眼休息,片时,闻到一股浓郁的山楂甜香。
  背后“昏睡”的少年鼻尖渗出水珠,脖颈也覆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睁开眼,辗转身子看向身后,将掌心放在方子衿的心脏上方,方子衿的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她的手才放了一分钟,掌下轻薄的衣料便被汗水浸透。
  滚热的气息从少年的身子里蒸腾上来,仿佛她再不拿开手,这个人就要原地自爆了。
  十五岁?林青青慈悲地放过了十五岁龙傲天青涩的心脏。
  方子衿记忆回溯的毛病,还会按时间顺序来吗?
  林青青拿起手帕,擦了擦掌心的热汗。
  五岁龙傲天醒来后仍然记得她,说明现在的十五岁龙傲天,有千阳和宜城的记忆。
  瞧了眼少年心胆都要破裂的不自在模样,林青青擦掌心的动作一顿。
  林青青:……也记得这大半个月里,五岁龙傲天做的事情。
  五岁龙傲天好奇心重,道德感不高,他把某些事情当成玩乐,喜欢便做,心态单纯,行事单纯。
  若非为了唤醒雌蛊,解他身上的毒,对着这么一个纯白的灵魂,她也下不去手。毕竟五岁龙傲天一激动就横冲直撞,又不能准确掌控力道,精力旺盛得要把她累死,她真的还想再活几十年。
  好处是毒素散得快,估摸着再有半个月,就能清干净他血液里的残毒。
  再过不久,方子衿便能像寻常人那样,没有万蚁食身的痛苦,没有毒入心脉的危机。
  可他记忆回溯到了十五岁……
  她没记错的话,十五岁龙傲天对她只有兄弟之情。
  而今这般,应是被逼得自闭了。
  从原著里的蛛丝马迹可以看出,方子衿的记忆是按时间顺序填补的,五岁龙傲天的记忆会填补进五岁的经历当中。
  突然发现自己五岁的记忆里多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是个人都要自闭。
  何况十五岁的方子衿遵守礼教,奉行礼制,他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十岁之后,连亲生父母都不会触碰亲近。
  他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不会破戒,不懂感情。
  那些多出来的记忆恐怕只会让他坐立难安。
  “我去偏殿,你随意。”林青青担心他憋伤身子,贴心地起身,转去偏殿休息。
  想到她不在的时间里方子衿也没下地,她又慢悠悠地走了回来,回来便看到方子衿偏着头,呆呆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没料到林青青会突然回来,少年愣神地盯着她,魂都没归,人便慢吞吞地坐了起来,一举一动透着僵硬和木然。
  “我回清宁宫,陛下安心入寝。”
  方子衿温润如玉的面容逐渐恢复镇静,被压乱的发丝杂乱翘起,却依旧难遏其俊美容颜和冰雪般的气质。
  他迈步离开,修长清瘦的身影从林青青身边走过,未扎未系的月白衣袖飘拂,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动,轻轻扫过林青青的手背。
  路经林青青身侧时,少年用余光瞟了眼她没有装兵刃的腰带,脑袋随着定住的视线微微偏转。
  走至太璟宫外殿,方子衿被几片桃花砸中脸,瞥见脚下遍地桃花花瓣,倏地抬起双眸看向头顶的桃树。
  太璟宫外殿上有穹顶,透不进光,常年阴冷。
  此时巨大的穹顶被掀开。
  桃树的花盖漫天掩地,金色的日光透过枝桠缝隙,洒落在皮肤上,微暖。
  方子衿盯着自己白皙如玉的双手,神情有些怔忪,丑陋的疤痕淡化成浅淡的纹路。
  像有人曾经故意拿工具切开皮肤,用新伤将伤疤变为一幅精妙绝伦的画。
  画是他自己画的,他识得自己的笔锋。
  不是常见的画法,看不出画的何物,倒是与宜城祭品上的纹路很像。
  他想将自己变成献给神的祭品?
  方子衿脑海掠过不可思议的念头,愣在花香四溢的桃树下,翻转手掌,眼睛未看便知他手心落了两片桃花。
  后面一年多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十几日毫无节制的记忆历历在目,方子衿垂下眼眸,耳廓充血。
  哥哥居然是女子。
  他与哥哥当下是何关系,为何他会卧在龙榻之上?
  他们……还做了那种事情。
  可是她分明说过,不会喜欢上他,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
  察觉身后有脚步声,方子衿心中一慌,抬腿便要走,但他的双腿却僵在原地,拖着他不让他走,好似很不情愿,很不甘陪他回到冷冰冰的清宁宫。
  “衿衿。”林青青的声音没有刻意伪装。
  在荒唐的半个月里,方子衿把她的嗓音刻进了骨子里,脸颊变得又烫又红,乍一看像是挂了一层浅粉的薄纱。
  “我们当初在千阳谈论的国策,朕有意推行至全国。如今宣国城池众多,语言不互通,管理起来颇为麻烦,这样的国策可能依然不符合当下国情,也许注定会失败,你还愿替朕去执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