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栀抬头看,正好撞进朝慕眉眼弯弯的杏眼里,那双漂亮水润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眼底是欢喜的光,被她看过来,好像沐浴了冬季暖阳,整个人都放松温暖下来。
  阿栀双手接过杯子,杯壁温热,却不烫手,宛如朝慕给人的第一感觉。
  朝慕就坐在阿栀对面,很是开心,脸上原本失去的光彩又重新回来,“你先是垫在我身下,刚才又拿出气势教训了院里不懂事的丫鬟。阿栀,你真棒。”
  她夸得真心实意。
  阿栀小口抿水,讪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这是奴婢该做的,毕竟她们欺人太甚。”
  她企图给自己安一个“兔子急了也咬人”的借口,老实人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我本来让人给你炖了鸡汤,”朝慕皱起秀眉轻轻叹息,有些可惜,“如今应该是喝不到了。”
  “不过没关系,往后还有机会,”朝慕自己打起精神,忽然想起什么,“我去看看药抓回来了吗,大夫说你要吃药。”
  朝慕给阿栀拢紧身前的被子缝,“阿栀,你还没好,要在屋里好好休息,下午大夫会过来给你再检查一遍。”
  阿栀本本分分老老实实,“是,都听郡主的。”
  朝慕说完起身,从旁边的红木衣架上重新拿了件浅绿色的斗篷披在身上,低头系带子的时候还不忘碎碎念:
  “呀,今日要背的书还没背完,十日后便是入学考试,我可怎么考得上。”
  阿栀双手捧着杯子,坐在床边竖起耳朵听她说话。
  “对了阿栀,”朝慕系完斗篷,站在门口手搭在门上,扭头看她,皱起小脸语气担心,“你真没什么事情吧?”
  阿栀摇头。
  朝慕这才笑开,梨涡浅浅,“那就好,如果有,一定要跟我说哦。”
  说完她开门出去,又顺手将门关上。
  阿栀屏住呼吸听外面的动静,能听到朝慕轻软的声音毫无气势的再训人。
  “你看你们,打闹就算了,怎么还浪费了鸡汤。”
  轻飘飘的绵软语气,根本没有呵斥人的威慑力。
  门外的小郡主似乎想了想,才决定罚她们什么,“跪满一盏茶的时间,就当给阿栀赔罪了。”
  说完脚步声远去,门口只有小燕跟小雀拉长音调,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的声音。
  阿栀轻轻咬着盏沿,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因为朝慕的离开而舒展半分。
  外面小雀还在说话,语气嘟囔,“不就是一碗鸡汤吗,可至于罚跪那么久。”
  “‘不就是一碗鸡汤吗’,听听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郡主呢,你知道鸡汤多贵吗,里面还有老参呢。”
  小燕原本是后厨做粗活的,自然听不得小雀这种“大小姐”似的的发言。
  “知道贵你还打翻?”小雀声音陡然拔高,眼睛往紧闭的门缝上瞟,“要是因为一份鸡汤惹恼了阿栀,往后你在府里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小燕瞬间懂了,挺直腰背跟着一唱一和起来,“说得好像这个府里的主子是阿栀一样,要知道咱们正儿八经的主子是小郡主,别人都是奴婢。”
  刚才还掐死掐活的两个人默契地像是双胞胎姐妹。
  小燕被抽过的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心里全是怨气跟恨意,说话越发口无遮拦:
  “不就是给主子当了回肉垫吗,也不知道高贵个什么劲儿,还不是一样的下人,就是得郡主青睐也贵不起来的低贱胚子!”
  屋里突然“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缝上,紧接着“啪”地掉在地上。
  小燕离门口最近,那动静像是就砸在她心头,吓得她一哆嗦,腰背塌下去,瞬间把嘴巴闭严实了。
  阿栀扔完茶盏冷声道:“再敢多嘴非议别人,仔细舌头给你割掉!”
  外头丝毫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像是没有人。
  果然是柿子挑软的捏。
  阿栀裹着棉被脱掉袜子,盘腿坐在床上,盯着门内碎了一地的茶盏。
  她这暴脾气……
  不过,她们说得对啊,她怎么糊涂到连主次都分不清了!
  在这个府里要讨好的只有小郡主朝慕,别人跟她一样都是奴仆根本不需要在意。
  就算有所怀疑也不能怎么着她。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在这些人面前装,只需要讨得小郡主的满意就行。
  等小郡主放松警惕,她就哄得对方给她身契放她离开,这样就不用在齐府等着被处死了。
  阿栀心情算不上轻松,但却多了份坚定活下去的信心。
  毕竟猜主子的心思嘛,她老本行。
  阿栀故作轻松、往好的方面展望:
  小甜糕的心思能有多难猜,甜甜的表皮里面说不定就是甜甜的馅儿呢。
  004
  一盏茶时间到了,门口罚跪的小燕跟小雀嘀嘀咕咕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
  小燕还好,拍拍棉裤上的碎雪能照常走路,只是裤子膝盖处被融化的雪水濡湿,迎着风有些冷。
  小雀却是当苦不堪言,像是受了场酷刑,双腿都在打摆子,膝盖几乎没了知觉,险些没能从地上站起来。
  她这副“千金小姐”般的娇气模样,惹得小燕翻了个圆润的白眼,张嘴刺挠她两句:
  “这可不是书房,小郡主也不是把你捧在心尖尖上的小少爷,你摆这副娇弱的贱样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