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连着又利用了她两次,用完就丢。
宋随这样心机深沉,剑戟森森的人,她还真是斗不过。
算了,大不了以后离他远些,他查清了案子,自己自然会搬出去,她便识相点,不去自找麻烦。
这么些天的伙食和心意,权当喂了狗罢。
梁雁点了点自己的私房钱,还好没借钱给他,目前这小小的损失,她还承受的住。
以后可要擦亮了眼睛,好好看人。
碧流问她:“小姐,这是从成衣铺取回来的衣服,现在怎么办?”
梁雁看着那桌子上摆着的两件长袍,眉头忽地拧了起来。
这衣服原先是为了答谢宋随马场救她时做的,如今也没有必要了,看着也觉得碍眼,但就这么丢了又可惜。
衣裳做了两套,价钱也不便宜呢。
梁雁抬手点点桌面,陷入沉思,在看到桌角边上放着的鸽子时,眸色一亮:“这尺码我爹也穿不了,就给莫春羽和时雨吧。”
宋随虽然经常不干人事,但两个侍卫到底还算是正常人,在府里时也帮着她干了许多活,不如就给他们穿了。
碧流点头道好,于是将衣服收了起来,准备明日寻个时间送过去。
盈双则从外头领了两封信回来,“小姐,有你的信。一封是韩公子送的,一封是温小姐送的。”
梁雁接过两张信封,拿起面上的那份打开,是温静娴送来的信。
她往往有事总是驾了马车直接来了,今日怎么还送上信了?
梁雁拿出信纸,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爹娘今日进宫,好像在与姐姐商量我的婚事,我顶了几句嘴,就把我锁在府里了,能不能来陪陪我。”
信纸底下画了一个小人,小人被关在囚笼里,脸上挂着两道泪。
皇帝的后宫之中,除了皇后荣湘以外,最受看中的便是温静娴的姐姐温灵筠,被封为温贵妃。
以及从前跟在皇帝身边的一位小宫女,名唤许颜,被封为颜妃。
温静娴自小天边不怕地不怕,却偏偏对她这个姐姐有些犯怵。
也不知是怎样铁血手腕的女人,才能将她这泼猴似的妹妹收拾得这般服帖。
梁雁继续打开另一封信,仍旧是熟悉的清隽字迹,看了便觉得赏心悦目。
韩明从书上摘了一段江宁的方言,来信问她这几句的意思。
信中附言,除了信纸上这些,还摘录了其他内容,若她明日有空则邀她一起书楼,若她不便,就只将信纸上这一些替他翻译一下便好。
梁雁左手拿着温静娴的‘鬼画符’,右手拿着韩明的清雅小楷。
自己来上京后,没交着什么朋友,温静娴和韩明在她这里,已是关系匪浅了。
朋友有困难,自然要帮忙。
梁雁研磨提笔,给两人回信,
对韩明道:明日有空,可以赴约。
对温静娴道:明晚来找你。
遂将两封回信让人收好,分别给两边送过去。
*
今日休沐,翰林院除了辜清章不会再有人,是最好的时机。
午后,宋随便踏着雪往翰林院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辜清章不在,反倒是韩明在那儿。
两人关系浅浅,韩明见宋随一副气势凛然的模样,以为他是来找辜清章的。
“宋大人,老师今日身体不适,由我在这看着,你可有什么事?”
韩明在桌案上抄书,翻看的是江宁的风土记物书,砚里的墨透着黑亮色,能闻到股特别的气息。
和那日在马车上,在梁雁身上闻到的一样。
他脸色愈发沉了。
宋随往里走了两步,看见他手肘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盘糕点。
是梅花糕,这么看着,那外观和馅料,与梁府出的如出一辙。
他又冷下眼来,上午才故意告诉她真相,这会便往别人桌案上送了糕点。
呵,她动作倒是快。
如此迫不及待,是怕有人同她抢?
“宋大人?”韩明又唤他。
他负手站着,浑身泛着生人勿近的肃杀气,往韩明这边稍稍偏了头,缓缓道:“大理寺在查范云岚的案子,我今日来看看谢编修的位置。”
一站一坐,韩明抬眼看他,他一双眼睛沉沉,里头却暗流深深涌,好似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宋随一只手捏着搜查令,只身进来,几个黑衣的侍卫立在门外。
韩明起身,示意宋随跟他出来,他领他去谢彦的位置。
宋随从韩明桌角往前又走了一步,才回身过来准备出去。
只是动作间,好似无意,他的衣摆扫过几面,接着便听得一阵‘叮铃’的碎瓷响,几面上的梅花糕落在了地上,滚在他脚边。
韩明闻声回过头,恰好看见他抬手捋了捋衣袖,神情漠然无辜地看着他,“实在抱歉,打翻了韩修撰的东西。”
不知是否是错觉,韩明似乎看见他眉心松动,眼里有畅意,却没几分抱歉的意思。
那一碟子糕点,是柳思妤叫人送来的,他本也不爱吃这些。
韩明摇摇头,“无碍,宋大人跟我来。”
两人往谢彦的位置走去,在偏厅的第三间。
按理说他这样的职位,还不至于一个人一间屋子,不知是走了什么手段,在辜清章眼皮子底下,也能让他这样配上这么一大间屋子处理事务。
韩明将宋随领到后,便在屋外等着。
宋随在桌子,抽屉,博古架等等显眼的位置都扫了一圈,自然是没什么东西。
他走到屋子转角不甚起眼的地方,那位置临着窗,夏日里闷热,冬日里寒冷,还要绕过一整间屋子才能走到。
可这位置上,摆了一盆兰花。
又是兰花。
兰花分明有引发范云岚风险,谢彦倒是不避讳这个,别院里养一些,翰林院里还要养一些。
着实古怪。
宋随蹲在那亭亭而立的君子兰前,一只手抚摸着绽开的橙红色花朵,忽地他收紧了手指,那花朵在他指缝里钻出,红色的花液汁水染到他指甲上,透出股迤逦妖冶的意味。
“宋大人可有找到什么?”韩明立在窗边,这一回是他站着,宋随蹲着,只是宋随看向他的眼神,依旧不善。
“韩编撰替我看看”,宋随终于松了那花枝,长指移动着,来到兰花的茎干上,似是在把玩一把古琴。
接着指尖用力,花株陡然被他连根拔起,黑色的土块往外弹开,落了一地。
“宋大人这是何意?”韩明不知他在做什么。
宋随端起那花盆,搁在窗台上,外头的光亮照着,韩明看清花盆里的东西。
棕黑色的药丸,在土里闷久了,有的已经化开粘连,有的碎裂融入,但扑面而来的一股子浓烈的药丸味道却格外清晰。
他猜得果然没错,范冬莲认定谢彦换了药,可他若是蓄意以换药一事来害范云岚,那这换药的勾当,必然不可能只做了那么一两次。
而只要次数多了,他便不会一直谨慎仔细,总有暴露疏忽的时候,这一点从他在梁府里没清理干净的兰花花茎中就可以看出来。
是以,宋随这些时日一直将目光放在梁府,想要在梁府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没成想,这关键线索竟然让他在翰林院找到了。
这还不说,今日辜清章不在,让韩明领了他进来,倒是也误打误撞遂了宋随的意。
毕竟这些年来,韩家与长公主的关系一直迷离不清,若是她知道今日这事有韩明助力,不知他们韩家该如何收场。
宋随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叫人进来,将花盆径直端了出去。
“东西我已找到,多谢韩修撰指路。”
他终于也有了好脸色,走出门来。
韩明跟前的侍从这时找过来,递给他一封信,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公子,这是从梁府送来的信。”
韩明闻言点头道好,并未马上打开,而是将信件仔细收着,放进了袖口。
“宋大人不必客气”,韩明朝他拱手,预备送他出去。
宋随却朝他袖间冷眼扫了一眼,脸色倏地又难看起来,淡声说不必送,一脚跨出门去,径直走了。
宋随在大理寺整理了有关于范云岚案件的一应证物,真凶明晰,案子渐白,只是到现在为止,他还尚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清楚。
谢彦与范云岚成婚多年,即便是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以他谢家的权势,直接娶回来,不过费些力气,却也不是不可。
那他何必那么大费周章地唱这么一出戏来,顶上杀人的名头,又失了范家的心,只为了一个韦青青?
他可不觉得,谢彦是个这般能为儿女情长所拘的人。
想得出神之际,见时雨从偏门带了个女子进来。
那女子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带了一副高高的帷帽,进门时小心谨慎,生怕被人瞧见了。
“你是?”
女子拱手往前一拜,声音里带着些抖意,却还是说完了话:“半月前给大人飞鸽传信之人。”
韦青青?
宋随走下堂来,请她坐下。
两人谈了有半个时辰,事后,宋随叫莫春羽送了人出去,又吩咐他去通达钱庄一趟。
两人走后,宋随踱步回案前,叫来时雨。
“你去徐府慰问了一番徐行的病情,就说明日衙署内搭了大戏,不知他有没有功夫来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