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言摇扇的手一僵,笑容凝固在英俊的脸上,仿若遭到雷劈。
谢怀蔺扳回一局,心情畅快,如果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摆在眼前,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会再多挤兑温初言几句。
“岁岁,这个给你。”
他扯下腰间随身携带的玉佩,不容分说地塞进温久手里。
“这是?”
“定情信物。”
谢怀蔺故意大声说,一字一顿,边说边朝江澧扫了一眼,像在炫耀。
江澧不知道自己被当做假想敌,只是意外地看着他们。
“给、给我这个作甚……”
手里的玉佩犹如烫手山芋,温久一阵脸热,下意识地要推还给他。
进展未免太迅速了,自己方才接受他的心意,他便急着送自己如此意义非凡的物品。
“你收着,我才能确信今日不是我在做梦。”
少年带了几分乞求,可怜兮兮道。
惦记温久的男人太多,旁边就站着一个,他可不得宣示主权,免得有些人痴心妄想、贼心不死!
“好吧。”
温久被他看得心软,收下玉佩。
“可是……我没有东西可以赠你。”
听说男女互通心意后,要互相交换定情信物,可她今日出门并没有携带什么适合赠给谢怀蔺的东西。
少女垂着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似乎很认真地在思索送他什么好。
谢怀蔺身体里的每一处血液都在沸腾,要不是碍于温初言在场,他恨不得将人直接拥入怀中。
“没关系。”
他说,嘴角弯起,绽开一抹灿烂的笑。
“我有岁岁就够了。”
温久听了,脸上绯色更甚。
一旁的温初言从震惊中回神,愤愤瞪向谢怀蔺——这小子!当他这个哥哥是死的吗?
第36章 姻缘劫1
温久怎么也没想到, 从西塘回来的第二天,谢怀蔺就急吼吼地拉着镇北侯上门提亲了,好像生怕温久反悔似的。
尽管仓促, 但礼节一应俱全, 加之镇北侯父子态度诚恳,尤其是谢怀蔺——表现得比拜师礼那次还要认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性子, 对着脸黑如炭的温太傅一遍又一遍低下高贵的头颅。
可不管怎样都太突然了,温太傅自不可能直接答应,只说要考虑考虑, 问过孙女的意见再做决定。
这话并不是单纯的敷衍, 当天晚膳后,老人把温久叫到书房,语重心长地跟她谈了一个多时辰,把谢怀蔺这段时日的行为巨细靡遗地问了个遍,确认少年没有强迫或欺负她, 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好,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爷爷知道, 慕之这孩子表面吊儿郎当, 实则善良且胸怀家国大义, 是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温太傅捋着花白的胡子慢悠悠道。
单从择婿的角度看, 谢怀蔺品性不差,家世、样貌都是一顶一的好, 遑论年纪轻轻便有赫赫军功在身, 放眼京城世家子弟再挑不出比他优秀的了。
但这些都是其次。
“岁岁, 你对慕之是什么想法?”
虽然孙女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但在温太傅眼里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老人目露担忧,唯恐小姑娘懵懂不知情爱,被死缠烂打的臭小子轻易哄了去。
温久何尝不明白祖父的顾虑?
她微微一笑:“爷爷您放心,我很确定我的心意。”
她视线下移,注视着腰间新得的玉佩。
谢怀蔺赠予她的这枚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白玉,通体打磨得光滑圆润,质地温润晶莹,正面是栩栩如生的浮雕牡丹,背面则单刻有一个“蔺”字。
温久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目光柔和:“他这人实在厚脸皮,都被拒绝了还要纠缠上来,起初我以为他是在戏弄我,后来才发现他是真心待我,而且始终尊重我的感受,最重要的是——”
“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
说这话时少女眉梢低垂,眼睫微敛,语气里暗藏自己都未察觉的娇羞和欢喜。
见孙女这般态度,温太傅了然,终于放下心来。
“岁岁喜欢便好。”
他露出和蔼的笑,眼角皱纹都加深了不少。
温久眼睛蓦地亮起:“那……爷爷这是同意了?”
“同意,当然同意。”
对上她期盼的眼神,温太傅哪舍得说半个不字:“既然你们两情相悦,爷爷又怎能棒打鸳鸯呢?本来就说好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只要你愿意,对方又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爷爷当然也没意见。”
“只是……”老人哼了声,“镇北侯府那边,我还不能马上松口,暂且先晾那臭小子几日,也趁机考验考验他所谓的真心。”
大多数男人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太容易到手便不知珍惜,岁岁天真单纯,他这个做祖父的可不得替她好好把关?
老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刁难人的主意。
温久不禁莞尔,为尚蒙在鼓里的谢怀蔺感到同情。
对这桩婚事格外关注的还有长公主。
风声扩散后,不等温久去公主府说明,宋莜岚便气势汹汹地上门“兴师问罪”。
“久久,本宫听闻镇北侯府来温家提亲了,此事当真?”
宋莜岚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坐下便单刀直入切入正题。
之前就听说谢怀蔺在追求温久,但宋莜岚一直没放在心上,因为她压根不认为温久会答应。
可再有消息传来,这两人竟然进展到议亲的步骤了。
长公主将温久视如己出,温久也没打算瞒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爷爷已经松口了,再过不久应该能定下来。”
“你真要嫁给谢怀蔺?”
宋莜岚语气略冲,勾人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带着几分露骨的不满:“他有什么好的,塞北那种荒凉之地长大的野小子,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看着就一身匪气,能有京城世家大族的公子体贴?”
她的话让温久眉心蹙起。
打从谢怀蔺回京,宋莜岚对他就各种挑刺,闲谈时没少让温久离他远些。
可今天这话说得未免过分了些。
温久坐直身躯,不卑不亢道:“我知公主对谢怀蔺有成见,但镇北侯一家之所以久驻塞北,难道不是为了保我大朝不受郢人侵.犯么?您说谢怀蔺一身匪气,可若没有他在沙场上浴血奋战,又哪来京城今日的安宁?”
大概是没想到向来乖巧懂事的少女会顶撞自己,宋莜岚一时语塞,回过神来时表情复杂,凉凉道:“八字还没一撇,你倒是挺维护他。”
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呢?
好像一只豢养多年的雀儿,本以为牢牢掌握它的全部,谁料小东西突然挣断铁链,飞往更高处的天空。
宋莜岚唯我独尊惯了,不喜欢这种事物逐渐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本宫还是觉得谢怀蔺非你良配,还不如江澧……”
“公主。”
温久打断她,眸光清亮而坚定:“我意已决,您不必再劝。”
话已至此,宋莜岚若继续阻拦,倒成冥顽不顾的长辈了。
况且温太傅都没意见,说实话,温久的婚事也轮不到她做主。
“行吧,你想嫁便嫁,当本宫多管闲事了。”
女人别过脸,紧抿的红唇显现出她此刻心情不悦。
温久连忙挽住她的胳膊撒娇:“公主说的哪里话,久久明白您是担心我受了委屈,而且您是长辈,过问也是应该的,怎会是多管闲事?”
“哼,既然已成定局,本宫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
宋莜岚仍板着脸,但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你爹呢?他也没意见?”
温久一怔,随即苦笑:“……还没告诉他,不过说了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吧,您也知道,他一向不爱过问我的事。”
“他终究是你父亲,婚姻大事不能瞒着,尽快找个时间告诉他吧。”
宋莜岚懒懒地拨弄精致的长甲,声音没什么起伏。
温久低声应是。
换作以往,宋莜岚来了都会待大半天,今日或许是被温久驳了意见,她兴致不高,简单聊了两句便说乏了要回去。
温久起身送她,才走出厅门,意外撞见规规矩矩守候在外的俊美少年。
“阿彧?”她惊讶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坐?”
“来有一会儿了。”
宋彧低着头,视线匆匆从长公主华丽的裙摆扫过,不敢停留,更不敢抬首直视。
“看姑姑也在,不敢贸然打扰。”
温久心下了然——阿彧知道长公主厌恶他,所以才不想进去惹公主不快吧。
宋莜岚冷笑:“这里是温家,本宫可没有不让客人进来的权力。”
宋彧垂眸不语,温久看不下去,替他解围:“阿彧今日来,可是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想……来看看你。”
宋彧声音晦涩,眼神飘向少女腰间,只见本应佩戴在那里的帝王绿翡翠被一枚白玉取代,他手指掐入掌心,眸底瞬间涌上一层阴鸷。
温久察觉到他的视线,忙不迭解释:“那个……你送我的翡翠我好好收起来了,因为哥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