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一样。
若是寻常女子,娶了也便娶了,不过寻常过日子罢了。
是这小子真动了情,上了心,所以反而瞻前顾后举棋不定,想她之所想,急她之所急。
世间最难得的便是一颗真心。
他是皇帝,天下之主,拥有后宫数不清的佳丽,可那么多人中能凑出几颗真心?
连皇帝自己都拿不准。
或许有吧,譬如皇后,可恐怕那也多是敬畏混杂着长年累月的相处后衍生出的亲情。
要天下易,求真心难。
不过嘛……
皇帝忽而又笑了。
相较江山,女子的真心便无足轻重了。
此时,柴擒虎就将一颗真心捧到师雁行手里。
小心地,惶恐着,忐忑着。
“噗通,噗通……”
原本他写了许多,也说了许多,引经据典,还作了好几首诗词,文采风流,恨不得将这些年的所思所想都一一剖析出来。
可后来却全都给他烧了。
最后只剩下一句:
“小师妹,你可中意我么?”
小心而忐忑,满是期待渴望。
热度慢慢爬上师雁行的面颊,视野中能看见的只剩这一句话,耳朵能听到的也唯有轻微耳鸣中交织的心跳声。
腔子里忽而滚烫起来,那热流又随着血脉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毛发尖儿都跟着战栗。
两世为人,她从未如此刻般心动。
真实而热烈。
回信只有一个字:
“嗯。”
第152章 浮躁
要说交了个小男朋友是什么体验, 师雁行现在有发言权了:
就……挺好。
原本好像一直飘飘荡荡的,一封信发出去,仿佛瞬间有了羁绊似的,每天开始渴盼着点儿什么了。
上辈子师雁行虽没结婚, 但形形色色的男人也都见识过, 亲口承认过的男朋友也有几个, 可都不是这个劲儿。
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师雁行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没有余力恋爱, 后来有能力了, 又没了热情。
她曾一度非常接近婚姻。
那是一位商场忘年交老前辈帮忙牵线搭桥相亲来的,对方也是位令劳模自惭形秽的商界新秀, 模样儿不错, 精明能干。
师雁行跟他见了面, 双方都很满意自己看到的,当场就发了朋友圈, 说有对象了。
在商场之上,能力、人品旗鼓相当, 难得年纪和外貌也合适的真的是很稀缺了。
然后出了饭店,两人在门口礼貌道别, 立刻由各自的司机送往各处谈判桌。
再然后,一个到处飞, 另一个也到处飞, 别说跟普通情侣那样约会了,很多时候想在同一个时区都要拼概率。
最长的一次,两人六个半月没见面。
那位牵线保媒的老前辈一度非常郁闷, 忍了又忍, 到底没忍住, 打视频电话问师雁行,“小师啊,你们这是谈着还是没谈着?”
当时师雁行正为一个跨国并购案忙得焦头烂额,听了这话还愣了片刻。
谈什么?
过了大约五六秒钟,她才突然回过神来:哦,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鉴于中间她跟那位男朋友几乎没有联系过,同理可证,对方可能也把这个女朋友给忘了。
再后来,两人和平分手,到最后也还是朋友。
师雁行曾有个损友,女的,两人在合作期间经常会约酒,谈谈生意,骂骂商场老色批,扯扯淡什么的。
得知师雁行分手后,损友十分惊讶,“你什么时候谈过?!”
听师雁行三十秒讲完前因后果后,损友沉默半晌,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然后损友就很兴奋地介绍了好多奶狗给她。
对事业有成的成熟商业女性而言,同样成熟的型男多少有点属性相冲了。
男孩儿们热情洋溢,才华洋溢到足以临时组办一场高规格晚会,但大约是师雁行的身份太过有名,钞能力太过突出,往往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
“姐姐,你看我穿这双鞋好不好看?”
“姐姐,我好喜欢那套临海别墅哦!”
师雁行不差那点儿钱,可总觉得这些浑身上下流淌着愚蠢的小东西们拿自己当atm机。
后来师雁行就感慨,“这世上就没有活泼可爱聪明能干的男人了吗?”
损友掏出手机准备摇人,“有。”
穷得只剩钱的师总又补了句,“带真心的那种。”
她越来越有钱,越来越有权,可仿佛这两样东西是燃烧真心得来的。
损友收起手机,“滚。”
柴擒虎跟师雁行之前接触过的都不太一样。
他聪明,灵活,有执行力,最重要的还有一颗真心。
师雁行愿意再试一试。
于是回信的时候,她还顺手往里塞了一张之前胡画师为她画的中西结合单人像。
信送出去没多久就是县试。
因为师雁行身边的熟人没有应试的,她完全没往心里去,可没想到放榜后苏北海给她传了个信儿,“你办的那个村学里,是不是有个叫郭毅的?”
师雁行在脑海中的村学名单里扒拉一边,确定对方就是曾经自己出钱读书,结果后续无力读不起,被迫退学的那位。
郭毅中了秀才。
师雁行很惊讶,也颇惊喜。
原本她都打算好将村学当企业人才培训学校了,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能考出来?
而且郭毅才十六岁,这个年纪放在外面也蛮显眼。
这几年苏北海和师雁行的实际利益密切相连,也很愿意卖她个面子。
“那郭毅的排名不算靠前,但操作一下,也不是不能进县学。”
私学的教师力量和信息灵敏度远不如县学,如果想继续往上考,进县学是最佳选项。
师雁行先道谢,说自己要考察下那小子再做决定。
进县学这种事在外人看来遥不可及,但只是苏北海一句话的事儿,两边都这么熟了,苏北海也不要钱,可到底是一份人情。
作为商人,师雁行习惯先做风险评估。
饶是修了路,郭张村也太过偏远了些,师雁行已经一年多没回去,也不值当的专为郭毅的事跑一趟,就让来送货的豆子传话,约在县城见。
郭毅的爹娘陪着来的,带了一篮子红鸡蛋,还有自家养的鸡。
从开始跟着做买卖起,郭张村的日子已经不怎么难过了,大家手里有了余钱,买得起像样的礼品了。
不过考虑到外头买的或许还未必有师雁行平时自己用的好,郭毅父母也没丢那个人,而是从自家亲手饲养的家禽中挑了最肥嫩的送来。
礼轻情意重。
师雁行果然欢喜,笑着请他们坐下。
一年多没见,她的气势又强了不少,郭毅父母难免有些拘束,忍不住说些奉承话。
师雁行谦虚一回,眼角的余光就看见郭毅眼底分明流露出一点羞恼。
甚至坐下之后,他也有意跟父母拉开距离,脊背挺直,下巴抬得老高。
哦吼。
师雁行微微挑了挑眉,有意思。
果然不可能事事顺利。
郭毅中秀才后举村欢腾,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看热闹,满口夸赞不停,夸他是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后来又得苏北海等县官接见,不少人家还想把自家的女儿说与他做媳妇,又陪送许多嫁妆等等,一时荣耀无限。
人年少得意,衣食地位天差地别,难免有点飘。
巧的很了,师雁行就特别喜欢戳破幻想,把人按在地上摩擦,让人认清现实。
师雁行仔细询问了这些细节,郭毅的父母与有容焉,兴奋得满脸通红,几乎有问必答。
听到后面,郭毅就皱了下眉,近乎慌乱地看了师雁行一眼,“爹,娘,这些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些乡野百姓没念过书,言行举止粗鄙,说的话也不中听,哪里是能拿出来讲的!
叫人笑话!
夫妻俩就有些讪讪的。
若说以前他们还能把儿子当个普通小孩该说说,该骂骂,可如今中了秀才,家里的地都过到他名下免税,县太爷都亲自接见,便拿他当个正经大人,不敢反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