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上村里的大夫?”其中一个男人小声地问。
  袁振华瞧了他一眼, 虽说自己没有过目不忘的记性吧,但这男人确实是眼生得很,这两天并没有在乡里见过他。
  袁振华:“有啥事等会再说,你们先帮忙给照个亮。”
  说完,他便开始活动手腕准备给男人正骨。
  就算他们感染了高危病毒,但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身为医生,总不能为了避免感染,眼睁睁地看他吃这种苦。
  “哎,是,是是!”
  听了袁振华的话,大家纷纷把手机拿出来打开了手电筒,漆黑的林子里顿时升起了一片光亮,十几束光汇聚在一起共同照亮了袁振华和男人的周围。
  脱下了男人脚上的鞋子,袁振华一手握住他的脚后跟,另外一只手捧住了男人颤颤巍巍的小腿,“别怕,我就是骨科的大夫。正骨其实没那么疼的,你稍微坚持一下,我会数到三,就……”
  “嘎嘣!”
  袁振华说话说到一半,两只手突然同时用力,只听到一声骨头摩擦发出的脆响,下一秒,就看到男人变形的腿脚重新恢复了原样。
  大家本想着安抚男人一番,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呢,正骨就结束了。
  众人:???
  不是说数到“三”吗?这连“一”都没开始数啊?!
  就连男人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腿脚没事后,那一声冲到嗓子眼的叫喊硬是给压了回去。
  这正骨也未免太快了,快到他都忘记叫了。
  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的脚放下,袁振华抬头看着周围这些从未见过的面孔,“你们都是大滩乡的?怎么这几天核酸检测没在乡里见过你们?”
  男人们的嘴跟抹了浆糊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再看一眼袁振华和于涛身上的白大褂,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于涛收起了身为医者的仁心,将声音提高了十几分贝质问道:“政|府已经下了封城命令,私自离市是犯罪,抓住可是要蹲看守所的,至少十五天你们可得想好了。”
  “我,我们没逃!”
  袁振华继续追问:“没逃怎么大晚上在外面?放着大路不走走小道?”
  一听要蹲牢子,其中一个年龄大的男人一下就慌了,赶紧拍着胸口保证:“天地良心,我们要是敢逃出市就让我们不得好死,我们这是去市里拿药。”
  于涛和袁振华对视了一眼。
  “拿药?什么药不能光明正大地拿?”
  男人抿了抿干燥的唇,声音越来越小,“替诺福韦,拉米夫定,还有依,依非韦伦……”
  尽管袁振华不是病毒方面的专家,但是男人所说的这三种药物他却了解一二,因为这三种药是国家提供的免费抗病毒药物,也是抗艾|滋|病的首选药……
  怪不得系统会提醒是高危病毒,因为无法完全治愈的h|i|v,确实是人类目前难以战胜的疾病之一。
  早些年,他们出去打工的时候,为了多赚点钱想要了卖血的法子,也是在那个时候染上了这种病。
  乡里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为了不传染给其他人,他们都住在乡里最外围的那几处房子里,平常没什么事也很少跟人接触。
  大家怕这种病,却不怕他们,毕竟这些年乡里人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全靠他们当年的付出,所以大家平常没少帮他们的忙。
  本以为日子能这么平平安安地过下去,只是谁也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疫病,打破了乡里原有的平静。
  “怪不得我看乡里空了那么几间房,原来是你们在住啊。”于涛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可是你们这么瞒着也不是办法啊,万一感染了肺炎还是会传染给其他人。”
  “我们没肺炎。”其中一个男人慌忙解释道。
  “疫情刚闹起来那会,我们就在疾控做检测了,都是阴性。”
  他们属于特殊人群,所以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会对他们的健康格外在意,早在下达全市核酸检测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完了检测。
  也正是他们做过检测,乡长和乡里人才会帮着他们隐瞒。
  “既然是拿药,你们这么偷偷摸摸地干啥?”袁振华又问道。
  大家面面相觑,似是被这句话戳到了痛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自卑和委屈。
  偷偷摸摸,是啊,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偷偷摸摸的,偷偷摸摸地去拿药,偷偷摸摸地活着……
  “俺们就是不想被人当成怪物,不想被指指点点的。”
  艾|滋|病,光是听到这三个字就足以让人倒吸一口凉气,更何况是亲眼目睹这么多艾|滋|病患者在一起呢?
  特殊时期,全市各个地方都安排了专人检查,尤其是通往市中心的路,更是严格限制了人员的流动。
  他们的药按照疾控中心的派发流程,一次只能领取半个月的药量,并且每次领药的时候都要由本人携带身份证领取。
  艾|滋|病耽误不得,要不是他们的药吃完了,是绝对不可能偷偷从乡里跑出来的。
  要是被医护人员在路上拦下,肯定要送到医院检查或者遣返,如果向他们告知自己的病情,更会招致白眼和歧视,最后要是弄得人尽皆知,说不定还会对乡里的其他人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