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可太子早就被囚在宫中,即将形同虚设了。
整个京都,已经没有他的对手,而如今,他也答应要放她回边塞。
她想到两人私下聊起崇安帝时,谢允丞的表情。
电光火石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她一开始就想错了…!
不是太子,而是…席澈。
拥有一半皇室血脉的,他的亲弟弟。
纪黎不知怎的,登时有些慌乱,心跳“咚咚咚”地越跳越快,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条回边塞的路,或许没有一开始想象的这么简单。
……
几日后集结完,纪黎便跟着一道出发。
运送粮草的队伍与先行的士兵们早走了两日,剩下的将士们紧随其后。
她是被崇安帝的旨意召回京的,如今局势已定,谢允丞也愿放她回去。
一切虽定,却并不明朗,因此只能秘密而行。
但…一切都还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她心中总有种说不明的感觉,想着快些,再快些。
大约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一路上几乎未曾下雨,等到了地方,也不过才堪堪过去小几日而已。
纪黎在去的路上便联系上了云壹她们,递了消息出去。
故而她一到,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去找了席澈。
两国交接的地方更像是一片无国界的地带,上次纪黎来时,还是一片其乐融融的烟火气。
这次,因着将要打仗,四下都冷清了不少。
酒楼临江,她去的时候,席澈正在喝茶,手里拿着本东西在看。
桌案上的菜已经布好了,显然是早就到了,已经等了她一会儿。
初春的风还带着点儿刺人的凉意,席澈察觉到来人,目光一暖,“姐姐。”放下手边的东西,给她布菜。
“我有事要和你说,先说正事。”纪黎想到这些日子频频惊现的梦,语气有些焦急。
“先吃饭,你一路跑了这么远。”席澈却没理,边把栗子桂花糕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吃点儿甜,你喜欢的。”
帮忙盛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举止颇为贵气,初时那个喝茶还要看眼色的怯懦少年影子,如今已经完全不见。
他本就生得妖冶夺目,而今配上这般得体的举止,更像个翩翩少年郎。
纪黎心头一暖,没忍心拂了对方的心意,张嘴吃了两口糕点。
而后,一碗热乎乎的甜汤又递到她面前,“里面放了些冰糖和红枣,喝了对身体有益。”
纪黎顿了下,下意识轻抿起唇。
少年总是这般,把她的喜好与习惯牢牢记在心里。
润物细无声地对她好。
三两下吃完,她才再度开口,“这次出兵,你能不能别去?”她知道贸然陈述太多,只会引起对方的思虑,故而仅仅像是耍性子似的,试探道。
席澈目光一凝,唇角微挑,只是笑着反问,“什么意思?”
“我担心…谢允丞的人会对你不利。”每每席澈这么笑,都是有些生气的意思。
相处了这么久,她这个对待感情慢上半拍的人也摸出了门道,“你想哪儿去了。”安抚道:“是…我查到你手下的人里面混进了京都那边的探子,担心…”
“不过,到时候正好顺势除掉叛徒。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包药,“喏,我提前给你备好的。”
“这是我让京都那边的暗线去寻的解药,可解百毒。”
前世在战场上,谢允丞手底下的人没少干肮脏事。
她回了神,道:“若是情况有异,也算是一道防护。”
纪黎说完,便又低头舀了一勺汤,小口啜着喝。
她全然放松,并未抬眼,自然没有察觉到,对面人此时的目光。
黑色眼睫的微微遮掩下,席澈的眸底全是灰败与疯狂。
如同飓风,径直挣脱而出,肆意狂虐。
而她,正是风向所指。
第68章 方向
游牧民族本来就比农耕民族更骁勇善战。
北狄士兵常年在马背上讨生活, 天然就更占据优势。
纪黎不知自己为何会心慌。
心中的若有若无的矛盾感愈发重了,一左一右兀自拉扯着,令人心烦。
席澈与京都开战,是她所不愿的。
况且…
京都如今的实际掌权者是谢允丞。
纪黎虽手握底牌, 可她不知他会不会仍旧如前世一般, 做出那些荒唐行径。
虽当下看来, 一切正常。
但依照她对这人的了解…
帝位都是他篡夺来的, 又还有什么阴狠毒辣的事情做不出来呢?
倘若, 再度让纪云山上战场…
她又舀了勺汤。
汤勺随着摆动,在碗盏底部荡开一层层波纹。
对面人的目光太具有攻击性, 即便是纪黎心中有事, 也能一下子察觉。
他太久不说话,表情沉闷又微微带着点凶。
纪黎一怔,迅速回神,抬眼望他, “阿澈。”沉思片刻, 见席澈仍望着她,便问, “你怎么了…?”
少年的眼神像团厚重的黑雾,明明是翩翩贵公子的做派, 却恍惚让纪黎觉得, 他还是先前那般样子。
阴郁少言。
席澈直直地看着她, 瞥过她的腰间, 突然直愣愣地发问, “怎么没见你带我给你的那块玉佩?”语气是一派不经意的冷淡。
他的模样比方才再见面时冷肃许多, 纪黎没多想,只以为他是因着这话不高兴, 唇角微撇,忙安抚道:“我想着那是你贴身的东西,意义重大,我这些日子不方便带着,便收起来了。”
她本以为对方不会具体追问,只是像往常那般需得安抚两下,语气里自然而然便带了几丝轻哄,一如从前,表明态度,“你的东西,我肯定也珍惜得很。”
带了丝淡淡的笑反问,“我若是弄丢了,你别怪我才好。”
席澈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久到纪黎都觉得有几丝莫名,欲要再度开口时,他才堪堪收回视线。
“不方便带着…是在忙什么吗?”他仿佛只是随便问问,“若是为难,可以告诉我。”
纪黎一顿,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不信这人不知道自己最近在干嘛。
整个京都都要被翻了个天了,他如今在北狄也是风生水起,哪里查不到这些。
“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那便好。”这次,席澈的声音冷了许多。
她说不会再骗他了。
可这次,她还是食言了。
甚至,和谢允丞一起。
她明明知道,他有多敌视这人。
席澈敛了神色,唇角也有几分自嘲般,用手掩着,微微勾起,“看样子,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我倒希望你能想到我…也让我帮帮你。”又变回从前那副模样,带了点委屈巴巴的意味。
少年鼻梁高挺,浓眉墨黑,是不同于纪家男子的,很英俊的长相。
纪黎当初救他,虽有前世的缘故,可也确实是被席澈这副皮囊给勾起了点儿恻隐之心。
她有自己的路子,在回边塞的路上就已经知道席澈身边发生了什么。
一方面,纪黎心里总有股莫名的预感,觉得此刻的氛围说不出的怪异。
另一方面,她是知晓席澈的难处的。
即使他自己不说,可这小半年,从微末走至如今,困难可以想见。
北狄那里民风剽悍,席澈这样的长相和身世,一开始定然是讨不得好的。
纪黎这下久久没有说话。
对面的人神色如常,边给她夹菜,“今日倒是多穿了些。”像往常那般关心她,“之前的风寒也不知道好利索了没。”
纪黎下意识地低头吃菜,含糊地“嗯”了声。
潜意识里,她总觉得席澈今天有点儿异常的情绪化。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地用完了剩下的饭菜。
吃完她便起身与他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