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叔是想请你去家里吃饭呢?”
  “啊,这怎么行?”柳溪宁连连摆手。
  “这有什么不行的,沈娘子也?去。”高企说。
  “去哪儿啊?”萧子规搬了凳子过来就听见自家舅舅这么一句,跟哄骗小朋友似的,下意识的就问了句。
  他的问询刚好打断了柳溪宁的话,高企就此拍板,“那就这么说定了,柳姑娘可不能再?拒绝了。来,沈娘子,柳姑娘,咱们到那边去,那边凉快。”
  说完,他就带着乔月他们往凉亭走去,顺带着还瞪了萧子规一眼。
  让这臭小子刚才让他下不来台。
  几?人在吃冰粉期间,高企是一点儿都?没给萧子规插嘴的机会。和乔月聊商业经,和柳溪宁聊京城的繁荣和人文风俗。
  萧子规很怕自家舅舅聊着聊着会去打听柳溪宁的家底,但好在他每次都?点到即止,话题一到那个临界点,他就转而问起了别?的,好似是刻意避讳着,生怕自己生气。
  许是自己刚才的态度多多少少还是起到了震慑作用。毕竟他舅舅向来尊重他的想法。
  这样想着,萧子规也?放下了戒备之心。
  一番插科打诨,很快,时间就到了下午。
  夕阳垂挂在天边,风里也?总算有了些凉意,萧子规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想着先一起吃个饭,完了之后送她们回庄子去。
  “去什么五味居,今天沈娘子和柳姑娘都?是我府上的贵客,我早就派人知会你舅母了,她已经备好饭菜在府里等着了。“
  “舅舅。”萧子规自然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瞬间黑了脸。
  但高企也?不惯着他,当即冷哼一声,“怎么,我连请人吃个饭都?不行了吗?”
  他瞪了萧子规一眼,也?不管他跨起个批脸,转身对着乔月她们笑呵呵,“沈娘子,柳姑娘,咱们走吧。”
  乔月看出这舅侄俩有点不对劲,但又不晓得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能一头雾水的跟着高企走。
  “月儿,萧公子是不是不想我们去他舅舅家?“上车后,柳溪宁还是没忍住问。
  好像今日萧子规两次发脾气,都?是因为?她们。
  “不是不愿意我们去他舅舅家,而是他和他舅舅好像有什么问题没有达成一致。”
  至于?是什么,乔月懒得想,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掺和什么。
  反正她可以确定,萧子规发脾气,并?不是不想他们去就行了。
  “没有就好。”柳溪宁缩缩肩,看起来一脸的无所谓,但其实心里却紧张的不行。
  萧子规和他舅舅家关系向来不错,听闻他那个舅母还是个十分?挑剔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让她不喜。
  “月儿,你说我要不要去重新换身衣裳,这件衣裳会不会太艳丽了些,然后我再?买点礼品啥的,这空手去别?人家岂不坏了礼数?”柳溪宁叩着帕子沉默了良久,忽然问。
  乔月看她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是又脑补过度了,没好气的说:“买礼品倒是说得过去,但是换衣裳,柳姑娘,你是去做客,不是见家长啊!”
  “谁说是见家长了。”柳溪宁瞬间脸色爆红,如同煮熟的虾子一样冒着热气,“你不要乱说。”
  见家长,这一见家长,不就意味着好事将近了么……
  车子入城,四下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柳溪宁瞅着外?面流动的商铺,终于?选定了一家,和乔月一块儿下去挑了点礼品。
  萧子规他们的车子在后面,见前面车子停下了,便让车夫赶慢点等她们。
  “行了,你就别?黑着脸了。我就是单纯请人家吃个饭,感谢人姑娘上次出手相助而已。”高企简直都?服了。
  没想到这臭小子气性这么大,一路上黑这个脸,一句话都?不跟他说,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你敢说你就没有别?的想法?”萧子规才不信呢。
  “我能有什么想法,你自己不愿意,难不成我还能压着你去拜堂成亲啊,那我不就和你那个王八爹一样了嘛。”高企终是软了语气,“我就只是单纯的想请人家吃个饭,而且不又不是不知道,你舅母一直想见见沈娘子。”
  乔月上一次来,出于?礼貌,给萧子规他舅母元氏带来了几?盒纯露,元氏用了感觉效果很好,就一直想见见乔月。
  其实本?该她自己来见的,只是前段时间下雨,雨天路滑,她不小心扭到了脚,这才不得不请乔月到府上一聚。
  “真的?”虽然他说的信誓旦旦,但萧子规还是将信将疑。
  “臭小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高企没好气的给了他一脑锤,“行了,别?哭丧着脸了,活像我欠你八百吊钱一样。”
  高企先前就派人给元氏带了话去,说乔月她们要来,让提前准备着。
  故而乔月她们到的时候,元氏就已经由丫鬟搀扶着在门?口等着了。
  “你脚还没好,这么早出来做什么?”萧子规见元氏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冷着脸数落。
  “这不是听闻有贵客要来嘛,再?说了,有小平在呢,不碍事。”元氏笑意盈盈地?看着萧子规脸上的担忧,心里一阵熨贴。
  她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能有萧子规这样好的一个外?甥,比亲儿子对她都?好呢。
  “快,给我介绍介绍。”元氏看见另外?一辆车上下来两个年轻姑娘,瞬间激动了起来。
  “这位想必就是沈娘子吧!”元氏看向乔月,见她一副妇人打扮,下意识的问。
  “是,这位就是帮了咱家大忙的沈娘子,”高企接茬说:“她旁边的这位就是柳家小姐柳溪宁。”
  “沈娘子,柳姑娘,这就是拙荆元氏。”
  “元伯母好。”乔月和柳溪宁盈盈一拜。
  “哎,好好,都?是好姑娘啊!”元氏笑着说,目光却打量着二人,尤其是在看向柳溪宁时,那事无巨细的样子,似乎对她十分?感兴趣。
  高企生怕元氏太过直白,让柳溪宁察觉到什么,上前两步,隔开了元氏的目光开口道:“好了,都?别?在这儿站着了,先进屋里去。”
  说着,他悄悄扯了扯元氏的衣袖。多年的夫妻,有些话不需要明说就能知道,元氏察觉到他的目光,瞬间会意,“对对对,饭菜已经好了,可以入席了。小平,去通知厨房,可以上菜了。”
  元氏这儿有萧子规在,小平也?放心,领了命就小跑着进府了。
  萧子规扶着元氏进门?,提醒元氏。注意脚下,故而也?没看见高企给元氏使得眼色。
  席间,元氏一直都?拉着乔月说话,虽说也?没冷落着柳溪宁,但言行还算正常。
  高企也?没有再?刻意去优待柳溪宁,这些事儿萧子规也?都?看在眼里,渐渐的也?放下了防备。
  许是真如他舅舅所说的,因为?他不愿意,所以她们放弃了。
  一顿饭吃得到还算是其乐融融,席毕,侍女?拿来了饭后水果。
  都?是些当下的时令水果,苹果,梨,还有一小盆青梅。
  翠绿翠绿的颜色,光是看着就让人攒口水。
  “这是我们乾州的特色,万家青梅,个大又饱满,沈娘子和柳姑娘尝尝。”
  乔月嗜酸,这青梅她在现代也?常吃,一连吃了好几?个也?没觉得怎么样。
  但柳溪宁是一点酸都?沾不了的,皱着眉面目狰狞的啃完一颗后,是打死都?不愿意碰第二颗。
  “这青梅是朋友送的,有好些呢,只是家里人都?吃不了酸。若是有个孕妇倒是刚好。沈娘子若是喜欢,走的时候倒是可以多带些。”
  说到这儿,元氏又叹了口气,“今年青梅收成好,但这玩意儿又酸吃的人少,眼看着是要砸手里了。”
  这宋送青梅的朋友其实是她二十的玩伴,她夫家在万家庄有庄子,是专门?种青梅的。
  前几?年春日霜冻严重,青梅收成少,价格也?高,他丈夫看见商机,就趁机以高价买了树,将近又种了几?十亩地?的青梅,想着今年多挣些钱。
  结果今年“天公不作美”,青梅树开花的时候天气炎热,并?无霜冻,青梅结的多,反倒是没有价格了。
  一堆青梅也?算是砸手里了,所以尽量送送人,剩下卖不出去的,就只能烂在地?里了。
  乔月先前在看到青梅时就已经想到了青梅酒。众多果酒里面,她其实最爱的就是青梅酒。
  只是青梅这东西清水县没有卖的,她原以为?这玩意儿是个金贵东西呢。
  “这青梅胃酸,吃到是吃不了多少,不过可以用来做酒——雕梅酒。”乔月说。
  “雕梅酒?”在一旁许久没出声的萧子规插话,“可是和酒庄的那些果酒是一个做法?”
  “不是。”乔月摇头,“这雕梅酒是青梅酿酒而不是泡酒。”
  “这是怎么个酿法?”萧子规不知道,水果竟然也?可以酿酒。
  这雕梅酒乔月也?是之前去云南大理采风时喝到的,她询问过做法,甚至还上手尝试过,但萧子规这般步步紧逼,她反倒不知道怎么说了。
  “不如我演示给你看吧!”乔月说。反正时间还早,闲着也?是闲着,今日在外?头晃荡了一天,她是一点儿灵感都?没寻到,索性晚些回去直接睡觉了,免得心烦。
  雕梅酒,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雕梅。
  要把?用草木灰水清洗过的青梅用刻刀在梅肉上雕刻出连续曲折的花纹,然后从空隙处挤出梅核,再?将去了核的梅肉轻轻压成菊花状锯齿形的梅饼,放入清水盆中,撒上少许食盐,以去梅子酸味。
  然后放入砂罐,再?用红糖、蜂蜜浸渍数月,待梅饼呈金黄色时就可从瓶坛中取出食用。1
  其他倒还好说,雕梅可是一个大工程,几?乎整个府里的女?子都?出动了,人多力量大,两大筐的青梅,雕完竟也?没用多长时间。
  梅子雕的有点多,两个大桶装完竟然还剩了点,乔月不想浪费,索性让萧子规拿坛酒来,泡青梅酒。
  高家如今别?的没有,酒是格外?多。
  青梅酒的泡法跟一般果酒无二,都?不用乔月多说,萧子规自己就能搞定。
  只是他到底是男子,做事免不了粗心大意,就过去一块儿帮她。
  铺梅、加糖、添酒,封口,到最后的埋酒,柳溪宁便站在一旁替萧子规掌灯,期间无一丝言语,却又默契的令人羡慕。
  高家两老看得心热热,而同样乔月也?是两眼亮晶晶。
  闹脑中忽然灵感乍现,乔月瞬间激动起来。
  “我想到了,笔笔,纸……”
  忽然的咋呼,把?高家两老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丫鬟小斯们也?是一样,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萧子规反应快,立刻吩咐管家给乔月准备纸笔,还特意备了房间,防止被人打扰。
  乔月画图需要时间,柳溪宁一个人,回庄子也?不安全?,元氏索性就留她在府里一并?住下了。
  高府不比柳府,府邸不大,也?不像柳府那样单独设院子。
  怕影响到乔月,柳溪宁单独住了一间房,两人的房间挨着柳家二老的,萧子规的房间在西厢房,隔着个月亮门?,也?是为?了避嫌。
  忽然又换了地?方,柳溪宁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习惯,左翻右翻睡不着,她索性起来,拿了架子上的一本?书来读。
  只是还没翻几?页,却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柳溪宁原以为?是高府的下人,想也?没想就去开门?了。
  打开门?,来人是元氏。
  “伯母,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柳溪宁瞅了眼元氏,见她头发依旧精致,脸上妆容也?妥帖,显然是还没有洗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