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看了眼谄媚至极的刘栓子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在了他身旁的女子和中年女人身上。
  那女子瞧着和她差不多的年纪,手里紧紧抱着丝线,触及到?她的目光,高?傲地扬了扬头,却又高?傲不过片刻,在她冰冷的目光中缓缓往刘栓子身后挪了挪。
  至于她身边的中年女人,跟冯氏差不多大?,一张看上去就很?尖酸刻薄的脸,面对?她的打量丝毫不惧,甚至还在上下地端详着她。
  春草猜测,这?应该就是刘栓子未过门的媳妇儿和岳母。
  还没成?婚就敢带着人家来干这?种没皮没脸的事儿,也是不嫌丢人。
  不过这?也从侧面看出,这?娘俩也不是啥好东西。
  “他们这?些东西,总共多少钱?”春草问一旁的二宝。
  “两小匹布加上好些上等丝线,大?约有一两银子。”二宝说。
  “听见了吗?一两银子,给钱,走人。”春草言简意赅。
  “姐,”一听说要给钱,还是一两银子,刘栓子立马不爽了。但这?个时?候,他得忍着,只能狗腿地讨好春草,“姐,你看你,咋都实在亲戚,况且你在这?玲珑阁什么地位啊,要不就算了。”
  别以为他没听到?,刚才这?些店小二喊她少东家来着。都是少东家了,这?点东西对?她来说算什么呀?
  “算了?”春草都被他的厚脸皮气笑了,“这?自?古以来买东西就要给钱,为什么要算了”
  “咱……咱这?不是亲戚吗,我可?是你亲弟弟,我现在要结婚了,你这?当?姐的,不得帮衬帮衬啊!”
  “亲弟弟,我是陈娘子买来的,哪来的弟弟,我卖身契还在陈娘子哪儿呢,要我拿给你们看吗?”春草说。
  “姐,你这?……”刘栓子语塞,但很?快又寻到?了理由,“再说了,要不是娘把?你卖了,你也当?不了这?玲珑阁的少东家。”
  “就是就是。”一旁的李絮母女俩一个劲儿地点头应和。
  三人这?一副嘴脸,都把?在场的店小二和客人都整无语了。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春草早已习惯了,所以并没有多大?的惊讶,脸上带着笑意,看向李絮,“既然你也这?么觉得,不如你也让你娘把?你卖了,免得跟着这?个草包吃苦受罪,到?处丢人。”
  “刘春草,你说什么呢!”
  春草这?话算是触到?刘栓子的逆鳞了,他当?即也不装好人了,对?着春草怒目圆睁,“说你几句好话还真当?你是颗葱了,吃了几天白米饭,连人都不认了,今天这?东西我还就拿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小心我让娘亲自?过来找你。”
  “今天就是你爹来了也没用,要不,东西留下,你走,要不,钱留下,你拿着东西走,否则,你就别想出玲珑阁的大?门。”
  春草话音落,原本?还在柜台里各忙各的的店小二,瞬间在门口排成?一排。方才是人多,他们不好下手,而且这?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们一时?拿不清,才不敢轻举妄动。不过现在嘛,那就另当?别论了。
  都是成?年男人,各个身强体壮,站成?一排,那雄赳赳的气势,颇有点吓人。刘栓子在他们面前,跟小鸡仔似的。
  刘栓子着实被吓到?了,转头地看向李絮。李絮明白她的意思,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丝线,摇头。
  这?丝线是她见过顶好的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她可?不觉得冯氏那个抠搜精到?时?间会真舍得给她买这?么好的布料和绣线。
  反正今天这?东西,无论是抢还是买,她都要定了。
  刘栓子看看媳妇儿,再看看冷冰冰的春草以及店小二,一时?也没了主意。
  如今布匹在他手里,倒是可?以还了,可?是这?丝线……
  都是掺金的绣线,价格可?不便宜,而且他今天出来,身上就根本?没带多余的银子。
  刘栓子一筹莫展,他挠了挠头,正苦恼怎么办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她娘在买东西时?常用的一招。
  或许……
  “哎呀!”他眼睛一转,手一松,布匹全?都滑落到?地上。
  因着早上下过雨,客人的鞋底全?都是泥水,所以玲珑阁的地面并不算干净,刘栓子这?不小心,不小心的也很?有技术,横着抱的布,偏偏是侧着着地,整个侧边全?被泥水弄脏了。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啊!”刘栓子演技拙劣地表演着紧张,随即俯身下去捡布匹,顺带着给李絮使了个眼色。
  “哎呀!”李絮会意,手里的丝线也“不小心”花落在地上,虽然被她眼疾手快的捡起来了,但还是沾了泥水。
  “哎哟实在不好意思,你们这?凶神恶煞的,吓得我们东西都掉了。我今儿出来没带够钱,这?东西我不要了。”说着,刘栓子拿过李絮怀中的丝线,连着布匹往柜台上一放,就要转身走人。
  “唉唉唉!”二宝眼疾手快地扯住他,“你这?人怎么这?样,东西弄成?这?样就算了?”
  这?要是布匹横着落地,他们剪一段还可?以继续出售,可?是现在侧着,整个布匹都卖不出去了,还有这?丝线,也成?了废品。
  二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把?东西弄成?这?样,你们得赔。”
  “我们为啥要赔?”刘栓子看了眼春草,耍起了无赖,“要不是你们吓唬我们,我们至于拿不稳东西吗?而且东西是落在你们家地上的,是你们家的地脏,怎么还反过来怪我呢?”
  “哪有你们这?样的?”二宝平日里接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那里见过想刘栓子这?种的泼皮无赖,当?即气得脸都红了。
  “我们哪样啊?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反正东西我没拿,要不,你放我们离开,要不,这?些东西便宜点,我就勉为其难收了。”
  所谓以己之道还之彼身,现在刘栓子也给了两个选择让春草来选。反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东西白拿是不可?能了,态度他也给了,玲珑阁的人要是动手就是他们理亏,到?时?候,他必定讹死?他们。
  春草和刘栓子一起长大?,哪能看不出这?是冯氏常用的手段。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然后让人家低价卖给自?己。
  只可?惜啊,她不是那些小摊贩,这?也不是那几分几厘的碎布头子,她有得跟他们耗。
  “你所谓的便宜点儿,是想多少钱拿?”春草问。
  刘栓子见鱼上钩了,知道有戏,强忍着笑意,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百文,你怎么不去抢呢!”二宝都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再加点?”春草说。
  “不加,卖就卖,不卖我们就走了。”刘栓子态度嚣张,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面对?这?样的她,春草不气也不恼,只是又看了三人一眼,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报官吧。就说有人进店刻意损坏玲珑阁的东西,在场的众人都是证人。”
  说完,她双手合于胸前,施施然行礼,“烦请各位客人做个见证。”
  那不紧不慢,沉着冷静,温婉大?气的模样,好似让人看到?了年轻时?的陈娘子。
  第115章 chapter115成绩
  春草方才问刘栓子加不加价, 其实就是在试探他身上到底有多少钱。
  刘栓子的性?格他了解,欺软怕硬,他既然敢那么刚, 那就说明他身上只有一百文。
  怀揣一百文?钱,却敢拿一两银子的东西, 明显就是图谋不轨。
  如今玲珑阁人证物证具在,他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
  乔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沈青书考试结束明日休息, 他们一块儿?回家, 打算和沈母商量一下沈青瑞去县里上学的事儿?。
  做饭的时候, 沈母便提起了这事儿?。乔月听得直撇嘴, 她简直是服了那母子二人?的厚脸皮。
  “那后来呢,后来咋样了?”
  “官府都出手了还能咋样, 东西是按原价照赔, 据说那刘栓子还因为故意毁坏他人?物品罪,被?打了二十大板, 人?是抬回来的,他娘跟着哭了一路,说自己?命苦, 骂春草不孝顺。”
  “才二十大板, ”乔月觉得有些轻了,像这种人?,打五十大板都不嫌多,“那他这婚事呢, 岂不是黄了?”
  那李家母女可是把罪责全都推到了刘栓子身?上, 依冯氏的性?子, 哪能善罢甘休,还让她进门。
  “不让进门还能咋办, 那女娃上了公?堂,就算没殃及到她,但?名声算是坏了,以?后在想找个好婆家怕是困难。刘家婚都订了,聘礼都给了一半了,她现在反悔,那李家能行?”
  就算行,那一半聘礼指定?是不能给退了。
  冯氏已经损失了一两银子,哪里还舍得再舍掉一两半,到时候人?财两空呢!
  “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乔月摇头。从刘家母女这种种行为来看,这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看来以?后刘栓子母子的日子是难过了。
  就是希望不要波及到春草她嫂子他们,那夫妻俩为人?实?诚,虽说刘老大耳根子软,但?到底是个好的。
  这事儿?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沈母也是听柳芽婶子说的,但?几乎八九不离十。乔月听完了八卦,饭也做好了,饭桌上,就聊起了沈青瑞去书院的事儿?。
  按沈青书的意思,还是去他以?前读过的玉湖书院,那里的夫子他都熟悉,而且每个学问都不错,对学生也十分严厉苛刻,很适合沈青瑞这种调皮捣蛋的学生。
  但?乔月想着让沈青瑞去潇湘书院,那里离桃花面比较近,方便他走路,毕竟沈青瑞还小,她不大放心让他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尤其是冬天,天寒地冻的。
  至于夫子嘛,潇湘书院每年也是童生辈出,想来师资力量也不比玉湖书院差。
  两人?各执一词,最?后的决定?权,便只能交到沈青瑞手里。
  沈青瑞早就知道那玉湖书院的夫子严厉,他可还记得,小时候他哥经常被?夫子打手板,他没有他哥的脑子,去了岂不是要死定?了。
  “我想去潇湘书院。”沈青瑞举手大声发?表意见,“我不想住在书院,我住不惯,那里离店里近。”
  “我看你是嫌玉湖书院的夫子严厉吧!”沈青书一语成谶。
  “哪有,我就是不想你们辛苦去接我,嫂子一天已经够累了。”沈青瑞瞪大了眼睛,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沈青书也只是提供个意见,既然他选了潇湘书院,那他也不能说什么。
  “那行,明日一早,青书你带着他去潇湘书院给夫子瞧瞧。”沈母说。
  沈青瑞去县里上学的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第二日,沈青书和乔月就带他去了潇湘书院。
  像沈青瑞这种刚结束蒙学的学生,潇湘书院要先经过测试,才能确定?他处于那个阶段,进而找相应的夫子教学。
  成绩出来后,沈青瑞考得还不错,被?分去了中等段,一个班十来个孩子,就数他年龄最?小。
  乔月起初还怕他在里头受欺负,谁成想没过两三天,他就和那些大孩子玩到了一起,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柳芽婶子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把二狗子送去县里书院上学,后来看到沈青瑞在县里混了几天,穿着书生袍,人?模狗样的一点儿?都不像之前在私塾里的泥娃娃后,一咬牙,把二狗子也送去了。
  只是书院住宿要另交钱,柳芽婶子思量再三,决定?让二狗子先走读,到冬天天冷的时候再住校。
  整个向溪向山村里,先前只有沈青书和赵天齐两个去县里念书的,如今都成了秀才。现如今又多了二狗子和沈青瑞。
  沈青瑞自是不用说,家里有个优秀的哥哥,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人?家合该去县里上学。可二狗子又凭什么呢!
  柳芽一家子并没有多富裕,也就是这段时日舔着沈家才赚了几个钱,就敢把孩子往县里送了。
  要知道,这县里上学可不比在村里,处处都要钱。
  有眼酸的,逮着柳芽给人?上眼药,问她怎么不让孩子住在书院,来回跑得多累。
  柳芽婶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对方这是讽刺她没多大本事还要装,也不恼,直说家里没钱。
  “那没钱你不是跟沈家关系好嘛,人?家手里稍微漏一点,就够你们一家子使的了。”
  “二婶子您这话说的,我跟沈家非亲非故的,人?家凭啥要给我钱啊。咱们还是本家呢,听说你家大牛在外头挣着钱了,要不您先借我点儿?,也好让二狗子别那么辛苦了,免得您心疼。”
  她这话还没落地,二婶子脸倏地一黑,丢下一句“我哪有钱”,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果然,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