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齿间无意识地念着这个名字。
  裴寂应该是察觉到了她的错愕,嘴角挑了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从温宥安进门起,裴见辞的视线就一直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等了许久以为终于要聊正事了,谁知这二人又不知道打什么哑谜,竟然都缄口不言了。
  他站得腿酸,犹豫几秒,终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二人,“温老师,哥,你们不是要处理事情吗?”
  温宥安率先反应过来,她轻咳一声,再看向沙发上的人时,已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波澜不惊,沉着的同时又夹着几分淡漠。
  这幅样子,裴寂并不陌生。
  不过,镜片下的光微微淡了些,连带着情绪也是。
  “裴先生你好,想必裴见辞应该已经把事情经过同你说过了。”
  他颔首应是,“裴见辞和同学打架,导致对方胳膊骨折住院,这些我都了解。”
  既然他都明白情况,温宥安也不过多赘述,而是直接将校方和对方家长的态度传达给他。
  “是这样的,矛盾发生时我不在校内,也是从同事口中得知了这件事的经过,总的来说和监控里的画面相差不大。”说到这儿,她将平板递了过去,上面放着的正是那个时间段的监控。
  男人垂眸的间隙,她接着道:“请您过来也是本着解决问题的目的,所以,交谈过程中有任何疑惑您都可以提出来。”
  裴寂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陈宇同学如今在京北人民医院,右手手臂骨折,具体的伤情鉴定得到医院才能知道。不过校内斗殴算是恶劣事件,校领导也格外重视这件事情,如果协商不好,可能对裴见辞的学业和生活都会有一定的影响。”
  即便不赞成陈宇父母极为不合理的要求,她也只能如实传达,“对方家长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不拿出诚意的话,他们会以故意伤人罪对裴见辞提出上诉。”
  “嗤~”一道男声在此时插了进来,“他们愿意告就告呗,没人拦着。”
  吊儿郎当的态度,办公室内除了裴见辞应该没有第二个人。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两道不同温度的视线一齐落到裴见辞身上,弄得他有些不自在地嘟囔了句,“他要是不告我,我才觉得他是个怂蛋呢。”
  “还诚意,我没把他另一只胳膊也给废了就已经够好的了!”
  “裴见辞!”
  裴寂沉着脸色喊他,语气里带着的威压使原本还一脸不服的人立马站直了身子,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裴寂却不惯他,蹙着眉峰教训他:“道歉。”
  裴见辞没动,大概是这么个年纪的男生自尊心都强,即便被人吼得身体一震,却还是执拗地不肯低头,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捏成了拳头。
  “我又没说错。”
  “你还敢顶嘴?”
  裴寂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起码在温宥安看来是这样。
  见气氛就要剑拔弩张起来,她沉吟片刻开口:“裴先生,一味地吼孩子并不能解决问题,最重要的是沟通……”
  “不用你假惺惺!”
  裴见辞心底委屈极了,几乎是吼着出声,“裴寂,我妈也是你妈,你知道他骂的什么吗你就让我道歉!我打他怎么了,我打的就是这个嘴贱的狗杂碎,你想道歉你自己道吧,我不乐意谁说话都没用!”
  说完,他嘭地一声摔门而出。
  良久,温宥安将目光抽回来,飘过沙发那处时,见男人揉了揉眉心,疲惫的眼底划过一抹无奈。
  其实监控拍的并不全面,距离有些远,又或许是那人骂人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总之温宥安并没听到裴见辞说的的那些。
  但她就是莫名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人都走了,于是她站起身,对裴寂歉意道:“抱歉,是我的失职,没有了解清楚情况。”
  裴寂自下而上盯着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妻子片刻,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烦躁。
  ——不为别的,她脸上公式化的表情让他觉得烦躁。
  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跟前的不是那个只见了一面就跟他提出结婚的人。
  男人没理会她的话,兀自站起身,眸光幽而沉:“对方的条件我们可以接受。”
  温宥安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即便对方骂得再脏,打起官司来裴见辞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裴寂作为家长估计也只想早点结束这一闹剧。
  一个‘好’字还没平稳落下,就又听他道:“于情于理,作为裴见辞的家长,我们都应该去看看那位同学。”
  他语气诚挚,温宥安作为听者却蹙起了眉头,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着男人,裴寂这人……有这么通情达理吗?
  果然,他接下来的话直接让温宥安愣在原地。
  “不过我父母常年定居国外,家里没有其他长辈,我这人神经比较大条,不太擅长处理这种纠纷,恐怕要麻烦温老师您陪我走一趟。毕竟……”
  他顿了顿,语气玩味:“……长嫂如母。”
  裴寂认出自己,温宥安并不意外,两人只是没有感情,见的比较少,并非对对方全然不知。
  只是,他如此直白地说出‘长嫂如母’这种话,让她一时之间有些适应不过来罢了。
  还有,她抬头望着那张脸,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他恶劣勾起的唇角上,总觉得这人是在故意打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