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那么多如果,那么多可能性,两人偏偏都奔向通向现在的那一个选择。
  “羡慕了?”
  不知何时,夏剑尊走到她身后,低声问道。
  上方,典礼结契过后,已经进入下一个环节。证婚人的夏剑尊也退了场。
  和光仔细打量夏剑尊,心里有点奇怪。她和夏剑尊并不熟识,仅有的两次交集也不过是打个照面。情理上讲,两人不是聊这些的关系。以夏剑尊的性格,他也不会问出这么过界的问题。
  难不成......
  “剑尊?”她低声问了一句。
  夏剑尊掀起眼皮,斜斜地觑了她一眼,鼻腔发出懒懒地哼声。
  不是剑尊!是涂鸣!
  虽然脸庞服饰就是夏剑尊的样子,然而神态体态隐隐有些不同,若不是熟悉的人,肯定分不出来。
  和光头皮发麻,一想到涂鸣的性格,倘若他在这个场面闹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个制服他的人都没有。
  “怎么是你?”
  后面的宾客听得到两人的话,和光不敢太暴露涂鸣。
  “我怎么了?”涂鸣拖长声音,“你还没回话,是不是羡慕人家有情人终成眷侣?”
  “没有。”和光硬声道。
  “得了吧,瞧你这小眼神,恨不得把新娘子拉下来,取而代之。”
  和光在心里冷笑,面上还是那般淡然,“剑尊想多了。”
  铛——
  殿外响起一声悠扬的铜鼓,宾客们的眼神重新聚集在新人身上。
  唐不功扣出镶嵌在剑柄的剑石——昆冈玉,慢慢递给去,澹台春含笑接过。
  这是昆仑剑宗特有的习俗。剑柄的昆冈玉都是剑修们亲自采下,镶嵌进剑柄,象征他们的爱剑。剑修们遇上心仪的人,会扣出剑石,送给那人,表示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对方。若双方都是剑修,那就交换剑石。
  “四大门派喜欢暗地里较劲,每当大衍宗和昆仑通过一项加强合作的协定或事件,万佛宗和无相魔门不甘示弱,总会推出一个程度更强的。今儿是元婴期精英弟子的结契大典,明儿说不定万佛宗和无相魔门会把核心弟子推出去。”
  涂鸣抱着手臂,神情慵懒。
  和光问道:“什么意思?”
  他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你和那少门主不是走得挺近么?万派招新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
  这话一出,后排的宾客全都看了过来。
  不少人出自对万佛宗和无相魔门动向的注重,还有认识她的人纯粹是看热闹,那八卦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封曜、步云阶和江在棠三人对视一眼,偷偷笑了,当初她和韩修离正是靠绯闻压他们一头,此时恐怕开心她自作自受。
  尤小五、菜瓜等万佛宗弟子面露惊恐,嘴巴长得极大,似乎想说些反驳的话,又不知从何开口。
  和光万分庆幸韩修离那憨憨不在场,不然以他那缺心眼子,搞不好会大叫出声,闹得人尽皆知。
  残指抬眸瞧了眼涂鸣,声音大了些,“剑尊,和光堂主和韩少门主都没这个意思,你这么说,不是给她们添麻烦?”
  涂鸣偏头看了眼残指,唇角勾起,慢悠悠地说道:“是么?原来你们没这个意思啊,和光堂主?”
  殿内的视线一道道射过来,几乎把她戳成筛子。
  和光硬着头皮应了一声,“万佛宗和无相魔门交好多年,不缺一场结契典礼来表达,再者,两宗门内,心意共通的弟子不在少数,想要结契,宗门也会帮助两人。”
  “那你呢?”涂鸣追问道。
  所有人的视线更加火热。尤其是残指,许是离得近,阴恻恻地瞪着她。
  和光咳了咳,拿出官方的态度,正色道:“在下身为代表,心思全在天曜大战,目前绝无男欢女爱的余情。”
  涂鸣轻哼一声,没有继续追问。
  和光脑海里却响起他的传音,【自始至终,你都没正面回答过。】她当作没听到,正眼都没看他。
  一个时辰过后,典礼结束。
  接下来是筵席,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又不用勾心斗角,喝得畅快极了。
  正开心,玉牌嘀嘀嘀叫了起来。
  她摸出一看,两眼一黑,差点就地栽倒。
  【西瓜师叔:玩够了就回来,特训还没结束,往后我亲自调/教你。】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该来的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可能是月初更得太狠了,最近有点累,再起难了
  第436章 436暗涌交锋(上)
  ◎是不是奸细,搜个神就知道了◎
  盛京,偏僻胡同的某个酒楼。
  “话说回来,曜台规则出来的那一刻,咱可是吓了一大跳!从没听过一轮战这种东西,更别说咱坤舆界的代表才元婴期,别家可都是化神期的高阶修士。虽说一轮战的洞天幻境模糊修为,咱家代表也和别家的差着百多年的经验。”
  “可别这么想,咱也是后来才晓得,当初诸天大会的场地还在天极界的时候,千壑界代表乌束......诸位,容咱给你仔细介绍,千壑界可是屹立前十界域几十万年不倒的老牌界域,那乌束更了不得,冰脉道骨!又修千壑界绝顶的冰系功法,本是平民子弟,硬是靠着天赋和两只手,从底层杀出一条血路,一直杀到一界代表的位置......”
  “总之就是这么个了不得的角色,压倒诸天万界代表的大人物,竟然和咱代表打了个平手!乌代表当时把修为降到元婴期,可百年的经验可减不了。那天极界冰天雪地,算冰系功法的主场啊!”
  ......
  说书人在台子上大喷唾沫,一手拿醒木敲敲打打,一手比着听客指点江山。近日他情绪不佳,手没那么稳,指的听客也没那么多。
  寥寥几桌散客,客人们一边嗑瓜子,一边谈话,都没给说书人一个眼神,甚至当着说书人的面就奚落起来。
  “每天都这些话,听一遍还挺激动,可你翻来覆去讲,老子都总结出套路了。先说那姓乌的是何等了不得,再说咱代表和他打了个平手,那不就是咱代表也了不得。想夸代表你就直接夸,硬拉姓乌的当垫背。要是那姓乌的知道了,指不定提着刀杀过来了。”
  “他讲不腻,我还听腻了,怪不得这些日子都没人来咯,我明天也不来了,换个地方听去。”
  “听说其他地方也是这些话,这些说书的跟背地里商量好了一样,就挤不出点新话来。咱的代表修什么功法啊,其他代表修什么功法啊,两种功法较量起来,谁输谁赢啊?这些咱想听的话,他们一个都不提!”
  说书人似乎听惯嘲讽,面色僵了一下,立刻恢复原状,张口要继续说,就被一人喝断。
  “你这囫囵话,早八百年就听过了,老子听说你这破酒楼会讲点有新意的才大老远过来,结果就给老子听这个?你是不是万佛宗秃驴的崇拜者?光盯着她的好处讲,她有什么缺点,你给讲讲嘛!听说她修嗔怒禅,容易动怒,这不就是缺点?”
  角落那桌只有一人,踩上凳子,拍着桌子大骂。
  “前五十的区间战场不知有多少人,她一个元婴期能顶过那么多人嘛?要是输了怎么办?咱坤舆界岂不是要完!完了咋办,你也讲讲啊!”
  话音刚落,大堂的听客都瞪了过去,冲那人破口大骂,“你怎么说话的!”“哪来的破落户,尽他妈乱扯!”“打都还没打,输什么输!”......
  眼看场面就要乱,酒楼老板赶紧站出来,一面安抚其他听客,一面差人给角落那桌送盘瓜子,堵住那人的嘴巴。
  角落那人大摇大摆地扫了大堂一眼,才接过瓜子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嗑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的萧玉成。
  他心道圣贤儒门的宣传工作做得还挺好,别说樊楼、泰和楼那等大宗大派直接控制的产业,连偏僻的酒肆都没传出不利大战的消息。
  瓜子才进嘴,脑海就蹦出一声怒斥。
  【磕什么嗑,别忘了任务!】
  他吓了一大跳,呛了好几下,忙不迭传音抚慰柳依依。
  不错,这次他带着任务,近日都在忙这个任务。
  天曜大战临近,大量异界奸细涌进坤舆界,试图传播不良信息,动摇坤舆界人们的信心,引发各种骚乱。九节竹已经掐紧入境的名额,但是潜伏多年的奸细也活动起来,各种惑乱人心的流言蜚语层出不穷。
  各种酒楼酒肆,就是流言传散最好的场所。
  鬼樊楼那边有专人负责,正道不好直接插手。明面的场所不能不防,尤其是奸细故意把平民或正道修士带进鬼樊楼,灌输洗脑不良信息,平民再把这些错误的信息带回正道之间,这样的例子已发现不少。
  九节竹在小范围内颁布指名任务,让熟悉鬼樊楼又能信得过的自己人亲自去调查,涂鸣和残指本是最好的人选。然而残指在万佛宗协助代表的特训,涂鸣更是一人分作两身,一边负责嗔怒峰后山的安保,一边抽空指导江在棠无双剑法。
  后来,因异界来魂之故沦为邪修的柳依依出现在九节竹面前。残指和涂鸣把鬼樊楼的人脉渠道暂时交给柳依依,让她协助九节竹。然她不过筑基期,实力不足。于是另一个与她配合良好、经常出入鬼樊楼、又能信得过的正道修士——萧玉成——惊天地泣鬼神地出现了!
  他们走过前生镜,细细审查生平经历,上至祖宗三代都没有问题,才被纳进九节竹。先不提他知道柳幽幽的真实身份之后是何等惊骇恐惧,且说这次的任务——钓鱼
  装作愤世嫉俗的危险分子,公开宣扬怨天怨地的胡话,主动吸引奸细过来搭话,带他去宣传的窝点,再一网打尽。
  别说,他演得不错,至今至少抓了一牢房的异界奸细,连逾疆界的都有好几个。最近不知是奸细少了,还是学聪明了,好几天没碰上。
  萧玉成摇摇头,吞下瓜子,刚想叹气,耳边就听到一句话。
  “道友,你也想听点新鲜的?”
  来了!
  萧玉成心里大喜,这话他可听得太多了,可不就是奸细惯用的说辞么?
  他掩住内心的急切,慢条斯理地放下瓜子皮,抬眸觑了来人一眼。灰袍束冠,面容寻常,扔街上就找不出来的脸,正是奸细的好妆容啊!
  萧玉成粗暴地挥开面前的瓜子皮,叹气道:“想有什么用?那些破老头,成天就会说些糊弄话。”
  来人笑眯了眼,瞥了眼凳子。萧玉成轻轻点头,往旁边挪了些,示意对方坐下。
  那人笑道:“ 鄙人周隙,前些日子也和道友一样想听新的说书,想得心里直痒痒,抓心挠肝得难受。”
  萧玉成故意上下打量他,用试探的语气问道:“瞧道友这样,找着了?”
  周隙嘿嘿一笑,没直接回答。
  萧玉成笑了,亲切地坐近,语气也轻了些,“小弟姓成,字玉萧,今儿个您给小弟说说,小弟认您大哥了。”
  周隙摆摆手,“咱俩都是金丹期,说不上什么大哥不大哥,我也没本事给你说,不过我知道个地方,不受上层的人控制,就能讲些新奇古怪的内容。”
  “哪儿?”萧玉成凑近脑袋,压低声音。
  周隙巡视左右,才用气音吐出三个字,“鬼樊楼。”
  “那可是邪修的地界。”萧玉成睁大眼睛,害怕得蹿远了些,指着周隙,“你......难不成你也是邪修?”
  “这话可说不得!”周隙拿出表明身份的牌子,展示给萧玉成看,“我可是清清白白的正道修士,由于某些原因经常出入鬼樊楼,这才知道得多些。”
  萧玉成松了口气,拱手道声歉,又道:“不是我怂邪修,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