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光尖锐的审视下,残指做个鬼脸,遁入人群。
  尤小五紧紧跟着和光,扯扯她的袖子,“师姐,他肯定有阴谋。”
  他不像是会逛花灯节的人,肯定接了任务,对象是谁呢?
  和光抬头,大衍宗的修士飞来飞去,像盲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大衍宗的安保不行啊。
  花车缓缓行着,经过樊楼的巷子,和光突然被人拉住手臂,她转眼看去,引入眼帘的是挺拔的鼻梁,微微弯起的一对招子。
  莫长庚的长发高高地吊成马尾,露出挺直的脖颈。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裳,长剑斜挂,到底有了几分剑修的端庄样。
  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他提着一盏日月灯,塞给和光,冁然一笑,“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和光抬手摸了摸鬓上的雪柳,嫌弃地笑道:“哪里学来的酸诗?”
  “红袖招的姑娘唱的。”
  莫长庚低头,定定地看着她,说道:“今晚不回去了,我在天满楼定了一个房间,是赏烟火的最佳位置。”
  和光的手指颤了颤,心里泛起微微波澜,脸上依旧是笑,不接话,就那么看着他,似乎不解其意。
  莫长庚撇开眼神,挠挠后脑勺,“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和光掂掂手里的日月灯,忽然觉得它有几分沉重。
  她笑了笑,张开嘴,“也不是不…”
  砰地一声,盖住和光的声音。
  佛修雕塑射出股股水流,正朝向和光。
  她今晚打扮了一番,莫长庚不忍就这么淋湿,揽住她,挡住水流。水流射尽后,莫长庚没有松手,他又问了一遍,“去吗?”
  和光有些怔怔然。
  她伸出手,手上还残余着师祖射出的水流。
  他挡住了,却没有完全挡住。
  冰冷的水流,温暖的花灯,仿佛割裂成两个世界,不断撕扯着和光。她抬起头,看向佛修雕塑,恍然间雕塑的眼神也在看着自己。
  和光抚上莫长庚的胸膛,然后,她推开他。
  残指的脸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和光开口道:“残指来了。”
  莫长庚一僵,心慢慢沉下去,他扒着心口那块石头,冒出水面,作最后一番挣扎,他故作轻松地开口道:“那小子也许就是来赏个灯。”
  和光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日月灯,灯的外壁嵌着水晶和珍珠,这玩意儿不便宜。她松开手指,一根根松开,还给莫长庚。
  她苦笑,“可能吧,但我不能走。”
  她觉得今晚会出事,只是一种没有由头的直觉,可是她不能这么放过去。
  四周的修士或结伴,或独行,脸上洋溢着庆典的笑容。他们单纯地享受着这个晚上,和光与他们不同,她的责任是维护好他们的笑容。
  作为坤舆界的核心弟子,从筑基到金丹,她享受普通修士没有的权力,与之相对,她必须付出应尽的义务。
  和光的身份,她的责任,不允许她抛弃这一切,单纯地享受庆典。
  莫长庚哂笑,扒住岩石的手越来越松,“不能放纵一次?就赏个烟火?”
  责任,狗屁的责任,这个词,他被人叨叨无数次了。
  和光抬起手,露出僧服上的核心弟子标志,爱抚地摸着,“我立了誓。”
  他松开了手,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是嘛?行,院子的钥匙我搁在墙角,你们随意。听说红袖招今晚八折,我去逛逛。”
  两人都是很有自尊心的人,该说的话只会说一次,该牵的手只会牵一次,拒绝了,就没有以后了。
  和光看着他,逆着人流,越走越远。
  尤小五扯扯她的袖子,“大师姐?”
  和光抬头,佛修雕塑停在大衍宗山门前,她松开手,水流缓缓地落下,在月辉下,宛若银河。
  “走吧,去找柳幽幽。”
  九曲城的干道街,诸坊巷,香药铺,茶坊酒肆,挂满了新奇的灯烛。有灯球、灯槊、字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等,灯品之多,目不暇接。
  柳幽幽解开腕上的红线,系在季禅子腕上,娇羞一笑,低下头。季禅子把琉璃灯递给她,看向一旁的萧玉成,打趣道:“道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跟着我们,自讨苦吃。”
  萧玉成瞪着红眼,“哼,老子今晚跟定你们了。”
  周围的行人隐晦地打量着三人,对萧玉成报以崇高的敬意,道友,牛逼,被拒绝到这个份上还不走,敬你是条汉子。
  萧玉成心累,脑子里的劲儿简直有神经病。呆在这干嘛,快走吧,红袖招今晚八折!
  柳幽幽抚摸灯下的流苏,心里头像抹了蜜,嘴角溢出一丝笑容,手指冷不丁剧痛,流苏的红线像是有生命一样,缠住她的手指,狠狠地绞紧。
  “啊——”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一个渗人的声音传来。
  “你就是柳幽幽?”
  作者有话说:
  柳幽幽事件的所有人都出场了,快收网了,大概还有几章的样子。
  第18章 18虐菜大佬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要不要开颅治一治◎
  和光捏紧手中的玉牌,心里只想骂娘。
  【柳依依:前辈,晚辈自知大道无望,却不甘平庸一生,此生唯一的愿望是让柳幽幽付出代价。晚辈愧对前辈的期待,无颜再见您,望您修真有位,进道无魔。】
  这小妮子想干嘛?
  和光是不是该庆幸给了她传讯地址,至少她有点良心,出手前跟自己说了一声。
  和光巡视四周,人山人海,她上哪去找柳幽幽?
  她突然暴躁。尤小五吓坏了,嘴里的硬糖没嚼一下,硬吞下去,他扯扯大师姐的袖子,小声问道:“大师姐,怎么了?”
  大师姐突然转过身,眼里迸发出光亮,像是捡到灵石矿似的。
  “你要是约个姑娘,你会约她去哪?”
  她说得太急太快,尤小五没听清,眨眨眼看着她,直到她不耐烦地重复一遍,他才反应过来。
  约姑娘?
  去天满楼开房?
  呸呸呸!
  尤小五脸上泛起红晕,赶紧把这个念头打消。他是地地道道的佛门弟子,怎么能和莫长庚那个酒中色鬼想到一块去。
  和光眼神带着催促,尤小五估摸是个大事,他眯眼,从记忆中翻出九曲城的地图,点上人流量多的赏灯点,说出几个位置。
  两人从中选出最可能的地点后,马不停蹄地朝那个方向赶去。
  景明街的后巷。
  萧玉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右臂被切了一半,快要握不住刀。
  季禅子护着柳幽幽,且战且退,柳幽幽躲在他身后,低着头不住地痛呼。
  萧玉成心想:不就断根手指嘛,你嚎啥?老子手臂快折了,我才想嚎呢。
  他环顾四周,巷子里全是红线,十几个筑基期和金丹期的修士被线控制住,跟行尸走肉一样。行尸后方,一个金丹期的邪修奸笑着。
  “我不喜欢杀任务外的人,大家行个方便,散了成不成?被控制的修士,我会全须全尾送回去。”
  萧玉成握紧刀,口吐芬芳,“放你的狗屁,别想碰幽幽一根汗毛。”
  萧玉成心里感恩戴德。求我自己了,快走吧,这么好说话的杀手,可不容易遇到。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残指摸摸唇钉,赞赏道:“看你还有点骨气的份上,留你个全尸。”手指动了动,几个修士朝萧玉成扑了上去。
  萧玉成想躲开,躲得过一个,躲不过这么多个,何况脑子里的劲一直逼着自己,上前去保护柳幽幽和季禅子。
  不多时,刀被修士夺走了。
  萧玉成趴在地上,仰头看着修士,刀尖泛着刺骨的寒光,那寒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即将占据整个视野时,一只纤细的手闯进视野,捏住刀尖。
  他咳出一口血,撑住身子,动动脑袋,看到穿白色僧衣的女修。
  好像是季禅子的师姐,和光。
  她捏着刀尖,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笑,手一折,咔嚓一声,玄铁的刀应声而断。
  萧玉成捂住心口,心里砰砰直跳,老子未来的本命灵器,心好疼。
  眼看着和光解决几个修士,萧玉成坐起来,双手抱拳,“多谢前…”话还没说完,心口一痛,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他被一脚踢进墙里,撕都撕不出来。
  “碍事。”
  季禅子咳了咳,血液顺着嘴角流下,腰部以下已经没有知觉,他以为今夜三人要死在这里,万幸师叔赶到了。幽幽扯着他的衣角,一直在发抖。
  他看着师叔越走越近,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双手合十,作揖道:“多谢师叔。”
  紧接着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和光接住他,朝萧玉成的方向扔去,两人一左一右,黏在墙上,活像两座门神。
  尤小五强忍住笑意,声音发颤地说道:“大师姐,这样不好吧,他至少是个禅子。”多少给他留点颜面。
  和光觑他一眼,“我对他还不好吗?至少让他说完了话。”
  尤小五憋不住了,确实,萧玉成连话都没说完。
  和光看向柳幽幽。她小脸哭得梨花带雨,眉睫轻颤,左手的小指少了半截,正在往下滴血,溅在白裙上,染出朵朵红梅。除此以外,裙子干净地不染尘灰。
  “掏出你的武器来。”
  柳幽幽一怔,慢了半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