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尝不像是被囚在牢笼,难得自由。
  “圣人走之前,让朕守好这天下。
  可是……爹,你怎么就没跟儿子讲,这天下守起来这么难!”
  白行尘双手负后,好似老农守着田地,不容旁人侵夺半分,一如他父亲那样。
  “纪九郎,快些吧,赶着朕死之前,见上一眼。
  母后走了,父皇也走了,大兄、老三、老四都走了。
  我孤零零一个人,黄泉路上太寂寞。”
  ……
  ……
  “古今仙神皆死尽,真是好寂寞的一方世界。”
  着玄色蟠龙袍的纪渊肩挑日月,独行在一条没有尽头的大道上。
  两旁时常可见扑倒的尸身,当中有流血的菩萨,断头的罗汉。
  也有独臂负剑的道人,干瘪如鬼的真君。
  至于残缺打碎的法器、道器碎片,更是数不胜数。
  古往今来,千秋万古。
  那些在初劫留下名姓的仙佛神魔,最后都殒命了。
  无人立坟,亦无人树碑。
  只有茫茫无穷的幽暗雾气,贯穿数劫前后,遮蔽寂灭万有之物。
  若无白重器所化的寰宇大日,白含章所合的当空皓月。
  纪渊很难朝着大道终点走去,没有道标指引,迟早迷失于无边无际的上苍废墟。
  不知过去多久,他已满身风尘,像是行了万万里的劳累旅人,无比渴望停下脚来歇息。
  “百年了,失散的‘劫运’之柄、‘末运’之道,已经聚齐。
  接下来,只差牵引归于天数的‘截运’之法。”
  纪渊宛若不会疲倦,始终沿着肩上日月照彻出来的道标方向,迈出一步又一步。
  他那口三足两耳的赤色革鼎,好似一次又一次打破枷锁,挣脱藩篱,升起熊熊的薪火。
  许是过去千万年,又好像只有一瞬。
  纪渊终于走到从过去的太古初劫,延伸至无穷之处的大道终点。
  路尽之处。
  是诸圣之本来。
  远比光阴长河最上游的虚影更为切实的天帝,就站在那里。
  这是万古岁月都无法冲刷,万劫灾业都无法损毁的真身。
  祂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着纪渊,良久才道:
  “将‘我’斩去,你便是寰宇万界的‘九’,鸿蒙原初的‘一’便会从无垠中显现,与你相合成为‘十’。”
  纪渊没有应声,他看向大道终点的另一边,竖起四口各异的棺椁。
  殷红、翠绿、水蓝、暗紫。
  每一口棺椁都流转着夺尽天地造化所铸成的瑰丽之色。
  如今已被打开。
  纪渊眸光闪烁,四神本无实象,祂们是虚空的演化,【太一】道果孕育的籽实。
  但随着皇天道图的映照,此时的四神被他所思所想,现出极为普通平凡的形体。
  一个操刀剁骨,膀大腰圆的屠夫;
  一个衣衫破烂,浆洗发白的穷酸书生;
  一个美得惊心动魄,难分雌雄的绝色美人;
  一个手持“悬壶济世”招子,背着大箱子,满脸慈和的游方货郎。
  与此同时,亿万万条,几乎无量,从大道权柄中演变的金色命数,闪烁不已,逐一呈现。
  好像群星熠熠,灿灿生辉,几乎能够亮瞎双眼。
  “我们可以许你第五尊的寰宇大位。
  掌‘旧日’之权,‘存在’之柄。
  从此十类众生,恒沙万界,有与无,在你一念。
  过去之轨迹,你尽可书写,无量之演变,你尽可篡改。
  再强大的仙佛神魔,也任由你生杀予夺,操弄掌控。”
  四神也很直接,没有任何多余的试探,无意义的拉扯,当即开出价码。
  这寰宇万界,有许多道外的异常变数。
  可能够真正走到此处,斩断一条条导向不同结果的大道轨迹。
  最后只留下自身的人。
  唯独纪渊。
  因此。
  他才有与天帝、四神做买卖的资格。
  “十劫非我所愿,量劫非我所欲。”
  纪渊仍旧给出如之前一样的坚定回答,他没有靠向大道终点的任意一方。
  那口革鼎震动,薪火冲霄,令他沐浴在一片温暖又酷烈的光芒当中。
  “我要求什么,我要做什么,已经想明白了。”
  纪渊往前走,肩上的日月摇晃,归于天数的“截运”之法也凭空浮现。
  五大源流齐聚,皇天道图顷刻重回造化仙器的品秩。
  天地在震颤,大道在轰鸣,好似为其庆贺。
  圆满无瑕的皇天道图不再是长长画卷,反而化为玄色金纹的衮服样式,披戴于纪渊之身。
  旋即,封镇其中的【混沌冠冕】,也发出宏烈的道音,震动着上苍。
  眸光横扫,掠过四神。
  凭借【混沌冠冕】,纪渊将祂们显现的亿万万条,几乎无量的金色光辉统统合并。
  凝聚为一道最为本源的“命数”。
  【太一】
  【宇宙之体,大道之本】
  这是四神的“命数”。
  纪渊面无表情,大手张开,直似囊括万有。
  竟然一把将上苍废墟所埋葬的一切仙神,悉数收进去。
  “皇天道图中有天、地、人三道,每一尊吉神、凶神,都有神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