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其中内情,并不算很了解。
  经过那道修长背影的娓娓道来,她方才有些恍然。
  “殿下提及此事,是想说纪九郎也如宗平南一样,命数不凡。
  一昧打压,暗中对付,只会适得其反,让他趁势而起?”
  那位藩王声音温润,好似潺潺溪流淌过鹅卵石,有股子不徐不疾的从容闲适。
  “七杀斗破军,贪狼食老羊。
  杨洪这辈子差就差每逢大事,拎不清情势。
  他明明不信恶谶,却要收养杨休。
  想要压服宗平南,又担心东宫震怒,不敢过分下死手。
  所以,他本该破而后立,突破大先天的那一线机会。
  被招摇山斩妖除魔二十年的宗平南所夺。
  本该当成贪狼养大,被掠尽气数的杨休,也给纪九郎做了嫁衣裳。”
  冰清师太掩嘴轻笑,低声道:
  “都说奇士布局,步步为营,血神落子,却不讲道理。
  那位国公爷乃一代名将,打崩百蛮皇族的军神人物。
  不仅入了奇士的法眼,还被血神视为大魔降生之容器。
  他的气数命运若没点坎坷,又如何会心甘情愿投入域外四尊帐下。”
  那道修长身影长叹一下,颔首道:
  “杨休惨死、杨榷被枭首、杨娉儿痴傻……虽然说,这一局的本来走向并非如此,可终归也没有太多偏差。
  要的就是杨洪心灰意冷,彻底对东宫死心,否则他怎么敢动那个大逆不道的心思,又怎么敢忤逆武道独尊的父皇!”
  冰清师太抬起眼帘,目光透过布幔,看到那盏代表杨娉儿的长明灯,不禁惋惜道:
  “贫尼还以为,天母娘娘选她做素女,是打算要细细地栽培,必要时刻拿出来逼迫杨洪。
  没成想,是送给那头秃毛妖禽,真真浪费了。
  娉儿她的心性与天资,其实颇为契合水云庵!”
  那袭炽金团纹的四爪龙袍转过身来,摇头道:
  “不要小瞧杨洪,他与圣人很有几分相似,骨子里都是孤家寡人,丝毫不把亲族放在眼里。
  也就一个出家为僧的杨安,可以牵动些心思。
  其他的,像杨榷、杨娉儿,死便死了,没便没了。
  国公府的家业,这座门户的传承,更为重要。
  否则的话,你以为杨洪为何要力保赵无烈,舍弃亲生儿子杨榷?
  为将者,纵观大局,慈不掌兵。
  他心里有一杆秤,晓得哪个该留下,哪个该丢掉。”
  冰清师太心头一凛,竟然连自己的骨肉血脉都不在意?
  这位凉国公之心性,未免有些过于无情了。
  “圣人便是如此,本王从很小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他、皇后、还要太子,仿佛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本王和其他兄弟,不过多余的存在罢了。”
  如同潺潺溪流的平静声音,忽然变得湍急起来,像是掺杂着极为微妙的复杂心绪。
  他伸手按在香案上,佛堂之内光华氤氲,宛如雾气浮动。
  “殿下……愿意投效四神,必然能够得偿所愿,登基坐殿,继承大宝。”
  冰清师太正说着,突然间脸色微变。
  原本稳固如磐石的心神,却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七情六欲难以遏制,仿佛滚滚潮水,霎时遍布全身。
  这位年纪约莫四十许,风韵犹存的俏尼姑,忍不住发出一声羞人的轻吟。
  双腿蓦地并拢,像是两根紧贴的筷子,欲念汹涌来袭,要将心神摧垮。
  而后,又变得极为恐惧,那袭织金团纹的四爪龙袍。
  落在冰清师太的眼中,像是青面獠牙的骇人妖魔,亦或者难以名状的可怖邪祟,几乎要把神智搅弄得支离破碎!
  可短短半个呼吸,内心涌现一阵阵狂喜,通体舒泰的大欢愉、大自在,瞬间占据她的俏丽面庞。
  冰清师太不停地笑,根本合不拢嘴。
  笑得腰身都弯了下去,笑得连连咳嗽,快要呕血。
  紧接着大悲之情凭空而来,泪水涟涟倏然落下。
  如此反复,不断循环,将四重天的冰清师太折腾得欲仙欲死,难以反抗。
  半柱香之后,直到这个俏尼姑彻底瘫倒在地,蜷曲成为一滩烂泥。
  “《六根不净法》!殿下饶命!”
  冰清师太骇得心神俱裂,她也是佛门中人,如何认不出这位藩王所施展的手段。
  此乃一位大德高僧入魔之后,所创出的邪门武功。
  以人心魔念邪心,凝练驱使人之六根。
  也就是,眼见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意欲见、身本忧。
  专门克制佛门禅宗的武道路数。
  越是修为精深,六识通透。
  越容易受其影响,无法摆脱纠缠。
  一念之间,以不净六根操弄他人神智,使得如同奴仆!
  这位未曾显露真容的藩王殿下,简直已经将这门武功练到大圆满的地步。
  甚至比起那位入魔的大德,还要胜出几分。
  “记住了,冰清,本王不是投效,而是与祂们合作联手、共谋大计!”
  那袭炽金团纹的四爪龙袍掀开布幔,踏出佛堂,眼神冷漠道:
  “本王没有做四神的爪牙,也不可能成为祂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鹰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