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僧面容慈和,轻声笑道:
  “你所推演的这方身前小天地,颇有几分深奥意境。
  以虬筋板肋之体,十道气脉之身,合以山字印,有一掌压千峰之刚猛霸烈。
  如今再用三阴戮妖刀之精义,凝聚至柔弱水,滔滔浊流。
  这一道法,完全能够作为你日后踏入宗师的根基与契机。”
  纪渊收拢奔走百骸的磅礴气血,感觉与杀生僧交手之后,于自身大有进益。
  至于山水合一仍被破去,却是浑然不曾在意。
  这本就不算什么胜负之争。
  法号临济的老和尚,乃佛门宗师,又修断三世如来身这门神功。
  徒手镇住他的周天道场,弹指破去三阴戮妖刀,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要知道,连金戈铁马数十年的凉国公杨洪。
  都被拦住去路,堵在京城之外。
  可见杀生僧的功行之厚,佛法之重。
  堪堪换血四次的纪渊,能够走上几个回合,拼上一招。
  已经是这位枯瘦干瘪的老和尚有心指点,未尽全力。
  这才得以逼出佛光法身。
  否则的话,宗师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足以按死一片换血三重天。
  哪里轮得到纪渊这么从容,安静地参悟武学,推演功法。
  “但务必谨记一点,博采百家之长,看似堂皇大气,却要极高的武学悟性作为支撑。
  蛇虫无筋骨,所以只能钻行于泥泞,无法潜入江河,飞上九天,武道亦是如此。
  博览群书,信手拈来,一举看透功法的精义神髓,轻而易举融入己身。
  古往今来,有这份天资者,极少,极少。
  唯有真正的万古天骄,盖世豪雄,方能做到。
  胸中藏万卷,才能称之渊博,尝试此举。
  不然,就是空耗时日,蹉跎岁月。”
  杀生僧由衷提醒道。
  按照常理推论,纪渊身具横练天赋异禀、武学悟性过人的可能,基本上是微乎其微。
  倘若真是如此,他没道理会被埋没至今。
  天赋武骨,瞒不过人。
  像姜赢武、王中道,这种公认的奇才英杰,早就引得三教六统各自哄抢。
  这可是入门之后,直接列为真传的修行种子,怎么可能平白放过!?
  “多谢大师叮嘱,晚辈记下了。”
  纪渊拱手一拜,以示敬意。
  他有那尊天生地养的九窍石人。
  武学悟性绝对不会输给三教六统的任意天骄。
  甚至还有可能胜过一筹。
  毕竟,人之精力有限。
  哪怕是沉迷修炼的武疯子,也要吃饭睡觉,养精蓄锐。
  不可能做到十二时辰不眠不休,只为钻研功法玄奥。
  “山字印,水字印,两印相合,刚柔并济。
  但想要更加完善我的周天道场,还差‘天’、‘地’、‘泽’、‘风’、‘雷’、‘火’,这六道神髓意境。
  如此才能臻至生生不息,法用万物的无上境界!”
  纪渊眼睑低垂,若有所思。
  他所设想的这方盖压周天,驾驭混元的身前道场。
  并非无中生有,乃是参照前世所见,结合今生所知。
  取用绝学神功蕴含的精义神髓,演化威能莫测的天地风雷、山泽水火,炼成八劲,盈虚相合。
  从而构成真实不虚的一方天地,熔成道则法理,所向披靡。
  “不动山王经,三阴戮妖刀,一者神功,一者绝学。
  这样说来,我还需要六部差不多层次的武道功法。”
  纪渊呼出一口白气,眸光微微闪烁。
  寻思着能否从黑龙台,用积攒的功勋兑换几门。
  ……
  ……
  东宫,暖阁。
  皱纹纵横,老态显露的文渊阁大学士颜兴,毕恭毕敬立在帘外。
  他头戴展角漆纱幞头,身穿盘领宽袖紫袍,胸背是仙鹤补子,腰间挂有牙牌及穗条。
  发须皆白,腰身微微佝偻,颇有几分迟暮气象,并无位居文官之首的雍容气度。
  若不是那身内阁大学士的官服,走在天京城中,外人只怕会将其当成普通的小老头。
  “殿下,是否要动辽东?”
  颜兴慢腾腾问道,有种不温不火的意味。
  “没错,本宫自监国以来,已有二十年之久。
  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平衡朝堂,把控中央,牵制地方,收拢财权,勉强维持着局面。
  如今边关势大,武将跋扈,日益不把朝廷放在眼中,将百姓视为牲畜。
  俨然成了一块大家都知道,却装作看不见的腐臭烂肉。”
  白含章头也不抬,手执朱笔批阅奏章。
  “本宫坐在储君的高位之上,不仅瞧得见群臣的一举一动,更看得清景朝子民的受苦受难。
  自古以来,都称帝王为君父。我既为君,我既为父,难道还能做个睁眼瞎子不成,揣着明白装糊涂?”
  颜兴把花白头颅垂得更低,他听得懂太子殿下这番话的深意。
  有几分不满,亦有几分敲打。
  内阁之臣,有参与机务,协理朝政的滔天权柄。
  景朝四十九府,一百二十州的数万奏章。
  首先都是入六部,上内阁,最后才进的东宫。
  往大了说,可以左右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