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姜赢武那样上应天星的超拔之辈,照样送到真武山砥砺锋芒,磨掉盛气。
  王中道更被丢进飞熊卫军,几次险死还生,身受重伤,经受血火淬炼。
  “感觉,殿下对待纪九郎,似乎有些不一样。”
  陈规从入宫之始,就被调到太子白含章的身边,负责照顾饮食起居。
  不敢说完全能够猜透这位景朝储君,但也揣摩得出两三成。
  呜呜,呜呜呜!
  冷风一卷,棉絮似的飘雪洋洋洒洒。
  仿佛大团鹅毛,落在纪渊的肩头,倏地融化殆尽。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感慨于那道【群龙舞首】命格,果然没有错谬。
  白含章的心气之高,果真远胜于几位藩王。
  群臣有私,本宫无私,这一句话无异于惊雷落地。
  不仅是太子殿下表明心迹,也代表着对方藏于胸中的大宏愿。
  “道有阴阳,人心亦如此。
  天地以不自生而得长久,圣人以至公无私得大道。
  白含章坦言自己没有私欲之心,以此统率群臣,治理皇朝,这是实话。
  因为他想要的,并非一世之名,而是……万世之功。”
  纪渊低头思忖,精神冥冥,好像隐约触及到这位储君的深沉心思。
  “都说五龙同朝,圣人是真龙,太子也是真龙。
  难道燕王、怀王、宁王,都会是?
  这得多大的气运,多厚的气数?
  才能从一朝,一代,蕴育五位真龙?!”
  “纪九郎,你怎么不说话?”
  白含章仰头望天,凝练真罡的雄厚血气。
  使他身着单衣,也感受不到半点寒意。
  丝丝缕缕的冷气飘荡,还未近身就被驱散开来。
  “殿下字字珠玑,发人深省。
  臣在反复琢磨其中的意味,时刻用来自勉。”
  纪渊故作沉吟,装模作样回答道。
  “拍马屁时的纪九郎,远比不懂规矩的纪九郎,更加面目可憎!”
  白含章低声笑骂一句,他左右环顾,挥手让那群跟着的内侍宦官转过身去。
  等到照做之后,便就不顾太子的威仪,抬脚踹向张口就来的纪渊。
  “殿下,君子动口不动手,这要给宫人看到,有失体面。
  再说了,堂堂一朝储君、四境高手,偷袭人臣。
  倘若传出去,也太不像话了。”
  纪渊反应也快,身子微微一晃,连忙闪开这一脚。
  他这身白蟒飞鱼服,可不能沾上半点的污泥,否则难洗。
  “你还好意思自称人臣?哪里有丝毫的上下尊卑之心?
  换成朝堂上的任意一位,他们都不会躲开。”
  白含章泄愤未果,轻咳两声。
  掸了掸蟠龙袍,重新恢复庄重的储君气度。
  他一手扶住腰间的玉带,一手负在身后,脚步从容行于雪中。
  “东宫有辽东四位武侯、八大骁将的密档,之后也记得带上。
  他们长年扎根边关,气候已成,你要撼动他们的根基,并不容易。
  狗急了会跳墙,这帮跋扈的匹夫一旦走入绝境,未必不会痛下杀手。
  因此,你能镇得住场面,自然最好。
  可若压不服四侯八将,那就留些转圜余地,免得坏了自己的性命。
  反正,本宫已经等了二十年,也不急于一时建功。”
  纪渊微微颔首,示意明白分寸。
  都说山高皇帝远,辽东那个地方。
  军寨林立,响马众多,与中枢大不相同。
  想要站得住脚,不止是靠山得硬。
  如果纪渊打着东宫的旗号,也许那些辽东武人表面会卖几分面子。
  但真正做起事来,一样是处处掣肘,阳奉阴违,难以施展拳脚。
  不多时,白含章与纪渊终于来到长阳宫,绕过那方九龙影壁,步入室内。
  热力升腾,笼罩全身各处,瞬间就变得温暖如春。
  “如何?这可不是耗费木炭无数铺就的地龙。”
  白含章脱去外袍,靠进红木圈椅,轻声笑道:
  “几个月前,天工院的一个匠人生出奇思妙想。
  用道门的风符、火符,制出融融暖气,再铺设密布管道。
  一日之用,也就三张符,加上其他稿费,拢共一百八十银子。
  长远来看,比烧炭取暖划得来。
  虽然目前平头百姓还用不起,但那些勋贵王公必然喜欢。
  本宫将它的专营之权卖给通宝钱庄,做了一笔不错的生意,也算充实内库了。
  等到这个行业在大名府铺开,那些商贾必定想方设法降低本钱,提高盈利。
  三五年后,也许大多数人就能用上此物。”
  纪渊眸光闪烁,盯着滔滔不绝的白含章。
  似是有些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殿下可知……奇变偶不变。”
  后者不由愣住,眉头微皱问道:
  “这是对联?你在考本宫?”
  纪渊脸色不变,郑重点头道:
  “嗯,偶然听到的对联,知道殿下文华天成,所以多嘴一句。”
  白含章连暖气、国企、专营权这些都捣鼓出来了,委实是让他吃了一惊。
  不过,还好这位太子殿下没有对出来,证明并非老乡。
  “棋变鸥补边?好古怪的上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