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对凤凰台的琴心姑娘有些情分,你用她作为要挟,许会交出那把钥匙。”
  雷隼收起杂念,抛下这句话,大步走出灯火通明的黄金台。
  独留何云愁立在风雨之中,珠帘似的雨幕倒挂却纷纷被震荡弹开,分毫沾不湿衣袍。
  片刻后,悬挂成一线,宛如火龙蜿蜒的大红灯笼。
  忽地齐齐晃动,带出成片的影子,似妖魔张牙舞爪。
  “万年县的‘魂’和‘魄’接连殒命,你行事应该更谨慎。
  这个时候反水囚禁苏孟,大出风头接近杨洪,极有可能暴露。”
  阴影如粘稠淤泥,缓缓地伸出几根滑腻触手,宛若花苞盛开一样。
  “比起长生诀练出的肉身鼎炉被毁,我觉得有另一个问题更值得注意。
  ‘魂’和‘魄’,他们是如何被察觉?
  清宝天尊数次用神魂香传信,提及到一个相同的名字。
  北镇抚司的百户,纪渊。”
  何云愁神色冷漠,淡淡道:
  “周子安和宋云生这条暗线是被他掐断,
  孤弘子和余东来的潜伏也被他看破,
  还有万年县的手笔……这人屡次坏了棋盘上的布局。
  太多的机缘巧合,便就预示着不同寻常。”
  阴影化出的触手卷曲,然后轻轻舒展,似是思考。
  “那你要如何?借三分半堂的刀除掉他?”
  由天运子炼制的十三具肉身鼎炉,身份各不相同。
  无需配合执行任何计划,大体策略就是潜伏天京等待时机。
  至于其他方面,全凭自己做主。
  所以孤弘子会想着潜入北衙做内应。
  所以余东来会处心积虑勾结扈家、曾家私炼血丹。
  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举动。
  奇士从不下棋。
  祂自诩为织网人。
  众多门徒就好像丝线。
  当每个人都奉行奇士的意志。
  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便已形成。
  奇士曾言,一场棋局的胜负极有可能被一颗棋子的倏然变化所左右。
  但一张大网不会因为几根丝线的断裂就瓦解。
  “凉国公府数天前,派遣过一名换血三境的管家,打算擒拿纪渊,
  但在临近天京的官道上碰到了一个老和尚,然后再无音讯。”
  何云愁两眼掠过寒意,冷声道:
  “通脉二境的辽东军户,身边有一个疑似四境大高手的护道者,怎么想都不合理。”
  阴影保持沉默,天京城中藏龙卧虎。
  人人都想到此扬名,从而挣得一份富贵。
  但四境的大高手绝不会籍籍无名,更不会守着一个没甚背景的泥腿子。
  “我怀疑纪渊是身具命格的天骄种。
  从斗败杨休、逼退孟长河,还有拿下太安坊头名等事迹,就能知道他绝非凡骨。
  但在此之前,纪渊从未表现出任何过人之处——除了足够勤奋这一点。
  你不觉得,这很像后天命格被点亮的征兆?
  当年的宗平南就是如此,二十年不鸣,平庸如常。
  结果在讲武堂引得七杀入命,自成格局。
  尔后一飞冲天!”
  何云愁眸光微动,自觉不会猜错。
  “他若真是天骄种,确有几分可能看破长生诀的肉身鼎炉。
  毕竟元天纲编撰命图,其中共有三万八千种不同命格,以天地众神作排名。
  窥破虚妄的命格之能,虽然世间罕见,却也不少。”
  阴影听到这一顿分析,似是有几分赞同。
  “照这么说,你我必须除掉此子。
  否则天京城内的其余几具肉身鼎炉,只怕保不住。”
  何云愁轻轻点头,呼出一口白气。
  “我已请动黑榜上的前三甲。
  有影无踪的铁游龙,毒手书生的张虚岙,神鸦将军鲜愚畴,
  两个铸造法体的换血三境,一个开辟气海的四境大高手。
  一个轻功卓绝,比之苏孟的鸿泥身法都不差分毫,
  一个惯会用毒,一个擅长霹雳雷火之术。
  把握好天时地利,即便杀不了那个老和尚,牵制一时半刻绝无问题。
  他们皆已入京,正在等待我的号令。”
  倘若雷隼没有离去,听到这三个名字,必定会感慨何云愁的大手笔。
  原因无他。
  这些人俱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厉害角色,寻常物什根本打动不了。
  如今全部请动,不知道花费多少精力。
  “届时我会亲自动手,解决掉纪渊。
  只要做成,哪怕事后舍弃这个身份,也是值得。”
  何云愁似乎把一切都谋划好了,眼中闪烁精光。
  “若能借此见到凉国公杨洪,将其引入四神门下,那就更好不过。
  此人好战、自负、霸道,最适合做血神的天选之子。”
  阴影伸出的触手收缩回去,雌雄莫辨的嗓音传出:
  “唯智奇士,毋为所困。
  众位门徒,盼你功成。
  若能除去纪渊,奇士必会降下恩赐。”
  何云愁眸光平静,仰望虚空。
  当他搅乱这座平静的天京,制造更大的风波时,心中会感受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与欢喜。
  冥冥之中好似受到奇士的注视,浑身的气血运转都变得更加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