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寒不知道自己在李信和心中已经差不多神化,说一句多智近妖不为过,不过看李信和眼中久等不到回复越加惊惧,李小寒认真回想了一下原书中的剧情,然后还有现今的局势,慎重的回答道,“我觉得,可能比玄武门之变严重点,但是不至于到西东晋之乱。这场战事,不会拖太久,看最后的胜利者是新帝还是定王吧。”
李信和深深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夜空中清凉的晚风吸入肺腑深处,让人呼吸都顺畅了起来。
“西鞑北州之乱已平,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当初定王和郑老将军一举将两族联军打回老家,没有几年的休养,西鞑北州难以回复元气。所以大魏,外乱已定。”
既然说到这个话题,李小寒继续慢慢说出自己的依据,“而大魏境内,先帝留下的底子还在,虽然这两年定城有旱情,但是江南连年丰收。江南熟,天下足,只要还有一口吃的,平民就很容易满足,乱不起来。”
“唯一的冲突就是藩王和朝廷的角力,齐王已故,只剩下定王。虽然说定王只是一地藩王,兵力强壮,但定城本不富饶,难以长时间支持,咋看定王输多赢少。但是,”
李小寒看着李信和,微微一笑,眼中异彩涟涟,竟有几分平地惊雷起,笑谈天下事的英豪之气,“一旦定王取下齐城,以定城之强,齐城之富,定王与朝廷有一战之力。”
“而戎马半生的定王,比挥笔治国的新帝,更懂打仗。”
这是押宝定王了。
李信和心中松了的那口气,又慢慢提了起来,一时竟不知是高兴还是落寞。
以李信和所受的教育,朝廷自然是正统,但是李信和一直在定城生活,知道得越多,越不免靠近定王。所谓情与义,两难全。
不过也没有纠结很久,毕竟李信和现如今已经是一个脚踏实地的好青年,很快放开来。甚至听完李小寒一番分析之后,李信和都觉得迷茫和黑暗的前途清晰了起来。
毕竟,前路漫漫,如果知道方向和终点,总会让人心生希望。
不过,未等李信和多放心,李小寒继续说道:“信和哥,我听闻村里青壮年成群结队去磨柴刀砍柴,你没有去?”
说到这个,李信和脸上一红,幸亏夜色重,火把的光掩盖了李信和脸上的红意,“先前……试过一试,结果我不太挥得动柴刀,我爹他们几个看过之后,让我还是回去好好教书算了。万一真出什么事,村人还得分心顾着我。”
李信和话语里略带无奈和自嘲,虽然他自认不算手无抓鸡之力,不过这种时候,便稍稍显得那么些许百无一用是书生。
一时之间,李小寒也不知该如何说好。不过乱世里,还是不能放弃武力啊,想了想,李小寒手腕翻动,衣袖里的匕首并没有拔出,却已经架到李信和的脖子上了。
这一手功夫精妙至极,李信和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小寒的匕首已经收了回去。
“再来一次。”李小寒又脆声说道。
结果李信和瞪大了眼,还是没有看清,怎么匕首又驾到自己另一侧脖子上了。
这次慢慢收回匕首,知道李信和想问什么,李小寒笑着揭开了谜底,“老钟叔教我的,能不能让他教你,就看你的本事了。”
李信和的眼神愈亮,重重点头。
就说一个背《从军行》论证的书生,怎么没有点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梦想。
神色渐渐深,零星的火把照亮了平山村各处,李信和把李小寒送回家,方自己折返回家去。
深夜里,归家的人们渐渐安眠,月色高照,只等待黎明。
第187章
忙碌的日子过得快, 转眼间,李小寒的夜间学堂开了也有一段时间了,纵使平日里要忙活家里家外各样杂活, 平山村的妇女们也从不落下任何一天课程。
听闻齐城那边打仗乱得很, 平山村虽然因为李小寒的关系, 没有壮丁被征兵役,但是人总有亲戚朋友, 总有这样那样的消息传过来,如何绕得战乱的影响。
齐城的战况胶着,战争的烽火像乌云压在心间,大家对这救命的本事便更用心,因此今日平山村夜间学堂没有开,大家都颇不适应。
这一天不上课, 总觉得少了什么。万一少学这一天, 刚好就用上了呢?
不过不适应也没有法子的, 皆因讲师李小寒, 去府城了。听闻是府城那边的官老爷派人过来接的,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平山村的妇人们只能暂停休息两天。
府城, 被大家惦念的李小寒正皱着眉头, 听着同僚的汇报。
“李大人, 今年的白蜡大丰收, 但是这销不出去怎么办?”
府城负责白蜡这一块的官员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从前白蜡多畅销, 他们从没有愁过销路的问题, 只愁产量不够,以往他们最大的压力就是各路人马都在催货。
今年这形势却倒过来了, 仓库了积压了成堆的白蜡,偏偏各处都等着这白蜡卖出去换来各样物资。
落差太大了,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一点都没有卖出去?”李小寒看着文书中记录的存货量,也是被这个数字吓到。
被人从平山村火急火燎的召唤过来,原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谁知道却是销路问题。不过这销路问题,却是比其它的意外更难解决了。
“那倒不是。周边的城镇,许多小商人都悄默默的过来,我们也卖出去了许多。”官员为难的说,压低了声音,“就是江南那边,江南那边是最大的白蜡销售区,还有近七成香薰蜡烛全销往那边,如今江南不来,可不就堆了许多的货。咱们现在怎么办?”
李小寒一听明白了,因为某些考虑,从前江南的行商拿的是京城的代理权,可以说江南行商一举占据了京城和江南两个最大的市场。如今新帝和定王在定城交战,江南肯定是有所顾忌的。
尤其定城与江南的大宗交易一直只收粮食铁器等货物,这在战时便十分敏感了。
有点难办。李小寒心里犯难。
“李大人,我们要不要变一变策略?香薰蜡烛之类的先不做了,改做普通的白蜡?又或者,咱们改收黄金白银?”官员见李小寒没有出声,悄悄提议道。没办法呀,白蜡是定城最重要的产业之一,这样僵持着,他们都要被催死了。
李小寒思考了一会,慢慢摇了摇头,“不行,黄金白银还得置换成粮草,才能维持住定城和前线的开支。按现如今的情况,到时候我们拿着真金白银都不好买粮草。”
这种时候,真金白银不一定有定城的货物实用。
不过一直胶着也不是办法,李小寒想了想,又问道,“张大人有没有信息回来?”
张辅跟着定王征战齐城去了,不过李小寒相信张辅的谨慎,白蜡之事必有安排。
“张大人几日前回信了,只说让我们等。”官员说道,又补充说,“不过张大人说了,如果我们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问你。”
往来通信毕竟了解有限,再加上两边时间耽误,这官员便找上了李小寒——大家都知道,往年这白蜡之事,都是两人再操持的。
“那就等。”李小寒点头,她能收到的张辅的信息也在几日前,虽然军中情况没有办法透露太多,但是观张辅书信语气等,齐城一战,应该有把握, “注意白蜡保存好,千万不可虫蛀污染了。”
一旦齐城之战成定居,那时局变化便说不准了。
官员见李小寒也这样说,终于安定下来,李大人和张大人这么聪明,这白蜡生意本是他们做起来的,想来肯定没有问题。
“不过,我们的香薰蜡烛,按原来的计划,先做一半,其他的看时势再说。”李小寒想了一会儿,改了一些细节之处。
终究是打仗,一般人家应该没有多少情调来玩香薰,只有那极其富贵的人家才能继续享受,既如此,那就减少产量,价格倒不用变。白蜡一物基本还是定城独家,没人把这个价格打下来。再说这个情况下还有余钱余情玩香薰蜡烛的,也不是差那丁点差价的人。
“是,李大人。”
“别着急,着急的不是我们。江南商路不通,不仅仅是白蜡,还有大蒜素、酒精呢。”李小寒见着官员忐忑,便安慰道。
“李大人,你是指……”听到这个消息,官员眼里流光一亮。
是呀,没有白蜡一时半会还可以忍一忍,但是没有良药,那就是半身都在火上烤着,坐卧不安啊。
看谁能熬。
能接任白蜡一事的,这官员本就不是笨人,一时半会之间想不开,只不过是事关重大过于紧张罢了。
江南,如同李小寒所料,以苏老爷父子为代表的江南行商,虽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老巢中,却是坐卧不安,纵然是满身绫罗也无心欣赏,各式珍馐也食之无味。
没有货,没有货啊。
没有蜡烛,没有大蒜素,没有酒精,没有那新出的杜仲胶,什么都没有!
朝廷已经明令禁止与定城粮食交易,可是总有那些位高权重消息灵通的权贵富商们,找到苏老爷,或威逼或利诱,希望拿到能救命的酒精、大蒜素等。还有那些高门贵妇也隐约抱怨,没有了各式香薰蜡烛,再用回从前的油蜡那真是太不适应了,蜜蜡虽也不差,但是产量太少,不像白蜡一样,可以放开了使用。
被催的苏老爷满头包,他是真的没有货了,定城的货物一直很畅销,从来都是有多少卖多少,战事起得这样急,苏老爷根本没有囤货。
若是定城肯收金银财宝,苏老爷咬咬牙化整为零,也能悄悄弄点货回来。
可是定城只收粮食铁器啊,现在这个时刻,谁敢运粮去定城。若是解释说是单纯的商业交易,说起来有人信吗?!
朝廷当然不信,可是大家也不怎么相信苏老爷等一点存货都没有。如今催的不过是希望苏老爷将嘴里的存货吐出来。
苏老爷哪里凭空吐得出来。
难道就这样,只能等?
苏老爷自己可以等,但有些人不一定能等。怕催货的权贵等不了,怕李小寒等不了,赚不了钱现在都是小事,怕得罪人,怕失去了路子。
苏老爷越想越焦虑,来回踱步,反复转圈,差点把自己家客厅的地砖都磨平了。
然而,自家儿子还往苏老爷心上插刀,“爹,查到了,青帮的大蒜素,数量比以前起码翻了一番。”
“真的?你没有算错?”苏老爷止住了脚步,盯着自己的大儿子,急急问道,
“再没有错的了。”苏大少爷咬着牙龈回答道,“我们查探了许久,青帮的大蒜素的交易一直很保密,他们的口风也一直很紧,我们查探不出青帮的交易数量和对象。但最近,我们商会八大账房先生用了一个月,逆向计算了青帮从上个月一直往前的货物运载量,终于得出先前有一个月,他们的货物运载量突然翻了一番。”
算的不是大蒜素的货物运载量,大蒜素价格贵体积小极容易隐藏,他们算的是青帮由南往北的货物运载量。虽然说齐城交战,但各处商路还是没有断的,只不过一时之间从明处走到暗处罢了。
青帮一直走的便是暗路子,这战事起,他们反而更加受欢迎了。
不知道是不是跟李小寒交易久了,青帮很喜欢以货易货,从定城运出来的各式货物销售之后,再继续贩货,他们走南闯北,从东往西,赚的就是这其中差价。
而青帮从南边返回,路经江南水道,江南商会经营日久,官府中渗透极深,拿到青帮的钞关商税数据,虽然说不太合法,但是也不是不能。
“他们扩张近一倍,哪里来的本钱?除非他们从定城出货,也翻了一番。”苏老爷皱着眉头喃喃计算,李小寒的风格极为保守稳健,不可能一下子快速扩张,只可能是在原计划里的出货量,被挪到青帮了。
而定王举旗之后,他们江南为了避嫌,向京城显示驯服,也是为了观望,没有再去过定城。这就明显可以推导出,李小寒将给他们的出货量,挪给了青帮。
“这都是我们的货啊。青帮拿走了我们的份额。”苏老爷紧紧捂住胸口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
“爹,爹,你没事吧。喝口热茶,缓一缓。”苏大少爷吓了一跳,连忙给他爹送上了热茶,“爹,没事,等时局稳定了,咱们再回去。咱们跟李姑娘是熟客了,再给点诚意,李姑娘应该会把咱们的份额再还给咱们的。”
“什么样的时局算稳,谁能说得准。”苏老爷叹口气。
这个时局,到底最后会变成怎么样,谁能说得准呢。
现在看着朝廷是占有优势的,但是齐城之乱久久没有安定下来,定王竟然是有了与朝廷僵持之力。
若是最后朝廷胜利了,他们与李小寒失联,怕到时候乱起来,秘方遗失说是流出来了,他们就是入宝山而空手而出。
苏老爷也不是凭空猜测,皆因青帮南下太远了,快要搭上出海蛮夷之地了。苏老爷隐隐有些猜测,若是真的,到时候他可以助李姑娘一臂之力啊,相信李姑娘不会亏待他的。
若是……若是,最后定王胜了,他们就是押错宝。
从来富贵如火中取栗,似苏老爷这种顶尖富贵人家,若要再上一层,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最好是能有一个法子,可以两边都搭上,到时候不管哪一方胜利了,江南都能左右逢源。
苏老爷心中暗暗思量,如何能得双全之法。
“爹,要不找几个世伯他们商量商量?”苏老爷久不出声,苏大少爷便想为他爹解忧。
“不用。”苏老爷摆摆手,这个时候,有什么行动都应该是悄悄的进行,“老大啊,你把老二老三叫过来。”
苏二少爷和苏三少爷来得很快,父子四人挥退下人,开始秘密商量。
“我准备派一个人,悄悄到定城,跟李姑娘联系上。现在不用交易,只要保持联系就行。”李老爷扫视自己的三个儿子,心内评估那个儿子合适。
相信李姑娘这么聪明的人,看到自己儿子,应该能明白自己的诚意和未尽之意。
苏家三个少爷虽不太明白自己亲爹的意思,但是隐约感觉到,自己家的确不能失去了大蒜素和酒精的路子,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