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寒悟了,诉求是一起兴旺啊。
又听见李生礼问道,“才荣,家里你读书最多,你怎么看?”
只见李才荣道,“自古以来,孝顺孝顺,顺便是孝了。《礼记》曰:‘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我自然是更要学习,好好孝顺祖父。”
这一个一个的,把李小寒恶心得够呛了。
这下总算明白了,一个太孙,把这些人得意的,全忍不住代入自身了。
估计祖父是看着她爹今年一件接一件的发达了,家里堂兄弟尤其堂哥李才荣去朱秀才处读书,花费多了,心急了,便拉着她爹希望自己爹拉拔甚至出钱出力呗。
怪不得她爹年二十九那晚挑完水像被鬼追一样的赶回家,估计祖父也这样说过,她爹回答不出来,只能逃了呗。
正想着,李生礼已经挑上李贤东了,沉声说道,“贤东啊,我听说年前贵人来,你们家找了贵前媳妇三人过去帮忙,这才几日功夫,就得了十两银子。莫忘了,贤南贤西才是你亲兄弟了,你不会还对我分你出去有怨言吧?”
有怨言就是不顺,不顺便是不孝。
李贤东结结巴巴一张脸,说不出任何话来。
年二十九的时候他爹就说了,说他身为大哥,更应该带着弟弟们,如今家里困难巴拉巴拉的。
只是家里这些事情,一向都是李小寒做主的,李贤东也说不上话,也不想说这些话,只得顶着他爹的黑脸,逃出去挑水,挑完赶紧回来了。
想不到,前两日逃过了,今天还是逃不过。
李小寒见他爹为难成这个样子,微微一笑插口道,“祖父,你想我爹拉拔二叔三叔们,那好说。只不过,别扯上太孙,要知道,陛下死的那可是嫡长子心头肉呢,太孙可是因他爹继位的呢。你嫡长子我爹可活得好好的,你这么说,万一有人报上去,咱们家这样,可不是瘌痢头前说头发,刺陛下他老人家的心。”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李贤东一家全都脸色一窒,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到底是李家最聪明的读书种子,李才荣先反应过来,“小寒妹妹,你这么说就错了,我们都是盼着皇帝陛下他老人家好的。太孙王爷什么的,陛下他老人家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天下都是他老人家的。”
李小寒笑得更欢了,丝毫不见恼,“是呀,大孙子小儿子,老人家的心肝子。我们家不也是这样的吗?我们都知道,这个家,以后都是长荣哥你的,我爹都分出去了,那里有一丝废话。”
他爹李贤东可是近乎净身出户的,就是不知道她三叔一家能分到多少了,李小寒笑着将目光转向李贤西一家,“三叔想必也是极为孝顺之辈,长荣哥你不必担心。”
这下李贤西一家的脸色刷的变得苍白,李长荣的脸色也挂不住了。
“李小寒,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长辈在说话,你一个丫头片子插什么嘴。有没有一点家教了?”李生礼脸色变得通红,怒声斥道。
“祖父,别担心,我爹分出去了,我家教差一点也碍不着二叔三叔什么,毕竟分家了就是两家人了。”
所以别扯什么兄弟父子拉拔一把的了,咱们家剩那血缘关系了。
“不过,我还是大逆不道的说一句,祖父,咱们农家人,种地的,心气别太高,小心摔了。皇帝太孙什么的,关咱们什么事。你插手我爹的家产,是不是觉着定王他也该乖乖听话。老话不是有说,端谁的碗服谁的管,没有说端上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咱们毕竟是在定王治下,还是小心一点。”
直到此时,李小寒才收起脸上的笑意,不过板着一张脸,说的话夹枪带棒的,更叫人生气,“祖父,我家教不好,就不在这大过年的气你了。爹,娘,生出我这个逆女,你们也是不讨喜的。起来罢,到二伯祖父家拜年了。”
李小寒站起来,拍拍衣袖,还弯腰对着她祖父行了一个大礼,方才施施然走出去。
李贤东和王氏被李小寒这一番输出惊呆了,跟在李小寒后面行了个礼,踉踉跄跄的走了。那真真是,走路都不稳。
只把李生礼、李贤南、李贤西一众人和在外围观的陈氏等惊得回不过神,气得仰倒。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谁惯得她这样。目无尊长!牙尖嘴利!”
把李生礼激得无能狂怒,而走在外边的李小寒却不像李生礼想的那样嚣张。
放狠话,一时之间占上风什么的,都不算什么,都是空中捞月的快乐。
本质上,她祖父一家奈不了她爹的何,是因为之前杜仲、摘果子器、棉花梳的积累,他们家现在名声好运势强,祖父他们势弱,只要他爹按照分家文书行事,没有人会挑他们家的错处罢了。
但是,这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下,她堂哥李才荣没有考上秀才。
一旦她堂哥像原书中的考中秀才,那就是在祖父这边加上了一颗重磅砝码,不一定谁重谁轻。
不要小瞧一个秀才的力量,她们这里莅临西边边境线,读书人本来就少,他堂哥这几年中秀才,还没加冠,那是妥妥的潜力无穷,别说她们家,到时候倾全族之力培养也有可能的。毕竟,这个朝代,一人出头带飞全族人那是很正常的。
看她们李家祖先,据说也是一个能人,多少代人了,族里山地据说还是那位老祖宗当年买族田的智慧衍生呢。
所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这个时代,她堂哥真的不好解决。
李小寒心中思索,不过,也不是绝无解决方法,一个有潜力的秀才重要,但终究是看不见的利益,那就有看得见的利益,将族人绑定在她这辆战车上。
方法总比问题多,慢慢来。
“小寒,小寒。”
李小寒正思索着,忽地听见自己爹娘喊自己的声音,疑惑回头,“爹,娘?”
“咱们,咱们得先回家拿年礼再去你二伯祖父家。”李贤东解释道。
“哦,是哦。”李小寒回过神来,转头往家里走去,“爹娘,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这么说呀?”
“没有,没有。”王氏连连摇头,刚刚那一瞬间,王氏简直看自己女儿两眼发光。
太棒了,这就是她的女儿,说得太好了,将她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回去再给亲婆婆烧三炷香,这就是像亲婆婆,肯定的,肯定的。
果然是睡一个被窝的人,李贤东憨笑道,“像你祖母。”这个祖母是谁,不言而喻了。
三人折返回去拿给李生义的年礼,尤其李生义指定的番椒酒,其他的就是家里包的白面包子、炸的零嘴了。
不过,半路上,李贤东才想起来担心道,“小寒,你这样说跟你祖父说话,万一传出去,会不会对你名声不好啊。”
早知道他二十九那天就拒绝他爹了。
“没事,敢拿太孙定王说事,祖父他们不敢说出去的,才荣堂哥会知道轻重。”李小寒笑着说。
太孙这个事,跟他堂哥有点像,说不定这拿太孙挑起话头就是他堂哥想的,不然老李家没有这么九曲八弯心思又刚刚好受益的人。
不过心思多的人,想想最后说的定王,肯定会发散开去的。
像她堂哥这种人,要防他想得多,反击他也要用他想得多。
李贤东被李小寒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
不一会,已经到了李生义家门口。今日李生义家门户大开,将那些龌龊事撇开,李小寒笑着进门,“二伯祖父、贵前伯、贵后伯、赵伯娘、刘伯娘、家金哥、家银哥、家财哥、家宝哥、两位嫂子、荷花、豆哥儿、瓜哥儿、菜哥儿,我们来啦。”
这一长串人名单,一口气念不下来。二伯祖父家可真是人丁兴旺啊。
“啊,是小寒、贤东和王妹子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就等着你们呢。”赵氏笑着迎了出来。
“小寒,你来了。快来。”李荷花简直是飞奔出来,拉着李小寒的双手,细细打量她脖子上的红棉领子,“你果然用的是跟我一样颜色的那条。”
“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说好今日咱们要一起的。”李小寒抬起头骄傲的说,“李荷花你什么意思,你竟然敢怀疑我。”
“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李荷花笑眯眯的,拉着李小寒的手,“来,咱们跟祖父拜年,我让祖父给你封个大红封。嘿嘿,祖父今年可大方了。”
果然,两人一起来到堂屋,给上首的李生义磕头拜过年,李小寒接到了一个特别厚实的红封,贵前伯和贵后伯给的也不薄,很可能是觉着他们家只她一个,在给她爹娘补差价呢。
因着给祖父那边的红封是两文钱,她爹也不好越过去,这边包的红封也是两文,不过李贤东和王氏特别带了多多的炸零嘴,此刻赵氏正念叨着,“你们带这么多零嘴来做什么,再多也不够他们吃的,试试味道有那个意思就行了,留着给小寒哄哄嘴巴。”
“哎呀,伯娘你还担心我,我在灶头旁早吃够了。就是那方形的包子莫让豆哥儿他们吃了,那加了番椒的,拿来给大家尝个新鲜。”李小寒笑道。
“哈哈,就是个机灵鬼。成。”赵氏笑道。
旁边豆哥儿带着两个弟弟在绕着赵氏说,“祖母,祖母,我要吃,我要吃。”
赵氏一人分一条麻花,其余的摆碟子上装上来摆桌子旁,只把豆哥儿等人吃得满嘴都是鼓的,“好吃,贤东叔祖家的麻花好吃。”
一时间,堂屋里笑声一片。
男人们在说着来年庄稼什么时候翻地育种,都说今年做了新棉衣,明年可以多种一些麦,少种一些棉;女人们说着家里家禽衣食,赵氏给王氏说来年春帮忙孵一些小鸡崽子;李小寒和李荷花在嘀咕着今日的发饰,长高了多少,有没有变白;豆哥儿带着两个弟弟在转来转去。
正说得兴头,忽地,旁边传来瓜哥儿和豆哥儿抽抽搭搭的声音,再一细看,这两小家伙一边流眼泪一边吃那方形的包子呢。
“怎么了,怎么了?”马氏和韩氏连忙跑过来。
“呀,这两小家伙怎么吃上那辣芦菔包子了。”李小寒叫道。
“小寒姑姑,好吃。”豆哥儿抬起头,一脸眼泪鼻涕说道,嘴里还不停啃着包子,也不嫌冷。
这两个小机灵鬼,刚刚听说不能让他们吃,趁着大人一个没注意,偷偷吃上了。果然,七八岁狗都嫌,豆哥儿过了年,可不就刚刚七岁了。
“就是那番椒包吧?”李生义探头过来说,“没事,看着还一边哭一边吃呢。给他们蒸一蒸再吃吧,把剩下的都蒸了,大家都尝一尝。”
李生义发话,马氏和韩氏便夺下豆哥儿和瓜哥儿手里的包子,连同剩下的,一同放到蒸笼里蒸着吃。当然,那两个啃的破破烂烂的,还是他们两小兄弟的了,亲爹亲娘都不想捡这吃。
蒸包快得很,两家也不是见外的人家。
“唔,挺有劲的。配点清粥吃这痛快。”李生义一边吃一边点评。
李小寒这次包的包子用的不是纯番椒,而是腌过的辣芦菔,本就没有那么刺激,再有包子皮和肉做中和,众人接受得都挺好,接受得不咋好也没关系,分了也就一人半个,试个味道就没有了。
“小寒啊,这番椒种子贵不贵?我听你爹说你今年春天准备种几亩来泡酒?你知道怎么种?”李生义。又问道。
“一般吧,不咋便宜也不咋贵,听说跟种青菜差不多。这东西耐放,我那酒你也试过,我觉着能卖出去。二伯祖父你要不要种一点,泡酒的法子不能教给你,不过腌菜的法子可以。”李小寒说道,看似一脸纯良。
“行,那我就先在菜园子里种十几棵,先腌些小菜试试。你那番椒苗,开春分我一些,嗯,就让你赵伯娘用鸡崽子跟你交换。”
李生义活了这一把年纪了,自然知道李小寒的意思,无缘无故的,李小寒怎么的将这番椒包和番椒酒往外送,如果这番椒真能吃,到时候种番椒也是一个好生意。先试试水,看能不能种出来,看能不能推广开来。
“成,到时跟二伯祖父你换。”李小寒知道时人对土地看得重,尤其李生义家人多地少,那自然是谨慎再谨慎的用每一分地的。用鸡崽子换,不过是是不想让她吃亏。
说定这个事,众人不免又说一会这个番椒包子,还有李小寒送给李生义的那坛子番椒酒----被李生义宝贝的收起来呢。李生义一家对李贤东一家种番椒还是很乐观的,凭着泡酒的手艺,不愁。
只豆哥儿和瓜哥儿两个,还在回味这辣芦菔丁的味道呢,这神情,就跟后世那小朋友吃辣条似的。
李小寒眯眼看一会,若有所思,不过一会就放开了,算了,做小孩子的生意,得狠抓食品安全,麻烦。
聊完这些事,李贤南和李贤西带着李才荣几个过来拜年,气氛便略有点淡了下来。
李小寒悄眯眯看着她二伯祖父给她几个堂兄弟的红封是不同口袋掏出来的——刚刚她二伯祖父可是从右边口袋给她拿红封,如今给她堂兄弟们可是从左边口袋里拿出来的。
一时间,笑得像个偷吃了酒的小狐狸,只她二伯祖父,板着一张脸,好像无事发生。
又过了一会,众人便一并告辞,得回家拿节礼,到族长家里走一走呢。
去族长家的礼跟去李生义家的差不多,不过族长家的人可多了,大家识相的略坐一坐就走了。
李小寒和李荷花二人,得族长媳妇一句,“哎呀,真像一个爹娘生的亲姐妹似的,两朵花一样。这衣领子真俏,手真巧。”
然后在一旁,说了一会衣领子,喝了一口热水,便走了。
人真的太多了,族长媳妇能跟每人说那么两句话,都是她长袖善舞。
不过,临走前,李小寒眯眯眼,看着穿戴一新在一旁陪客的李信和,心里思量:话说,她信和哥考中童生也几年了,后来怎么没考上秀才呢?
一枝独秀的秀才才宝贵,那就让李才荣不是一枝独秀的秀才就行了。
秀才多了不值钱,如果非要培植一个,那不管是族里还是对他们一家来说,自然是李信和最好了。
“爹,信和哥读书好不好呀?你跟我说说呗?”
“你信和哥啊,读书可聪明了,就是有点运气不太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