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念叨一阵,神情凝重,细细把脉后方说到,“原来如此,那就先不给吃药了。”
李小寒等人正疑惑着,张大夫已经抬起头来解释到,“夫人这有点像历节病初期,不过不太能确定,因着她刚怀孕了,脉象有些许冲突。不满一个月,便不给吃药了。开一剂药回家泡手吧,番椒20个,花椒9钱,先将花椒煎水,数沸后放入番椒煮软,取出撕开,贴患处,再用水热敷。这段时间别尽量别碰冷水,手别用力过多,尽量待在温暖的地方,差不多七天,手上的冻疮就该消退了,到时再来找我复诊。幺五二尔七五儿吧椅”
“好的,大夫。哦……哦?啥?”
一直绷着身子紧张站在一旁的李贤东好像反应不过来,整个人的脑子好像断顿了似的,忽地把上半身靠前了半截,双手死死交握,颤抖的问,“大……大夫,刚……刚你说啥?”
“我说。”张大夫特意停顿一下,没抬头,刷刷刷的写药方,却知道李贤东问的是啥,“你夫人有了!”
“将将一个月。”
“记得七天后找我复诊。”
“有……有了。”李贤东声音颤抖,紧紧盯着王氏的肚子,王氏已经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肚子,转头盯着李贤东,眼带泪花。
“娃她爹,大夫说,我……有了,我没有听岔吧。”
“没有。我也听到了。”李贤东语带颤抖,重重点头。
李小寒看着自己爹娘简直要相拥而泣,心中略感无奈,“大夫,那我娘身体如何?”
“身体还行,继续养着。要是不放心,家里银钱趁手的话,我给你开两剂补胎药?”
“趁手的,趁手的。”李贤东连连说道。
李家现在钱虽然不多,但安胎药的钱,还是能挤出来的。
见李贤东应得爽快,张大夫又刷刷刷写下一张药方,药方写完李贤东和王氏还没有平静下来。
“小姑娘,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张大夫见两大人激动得难以交流,干脆为李小寒把把脉,“嗯,你这身体这个冬天再养一养,差不多就养回来。”
又转头对李贤东和王氏正色道:“你们做爹娘的不要松懈,孩子年幼时身体没养好,一辈子都在受累。你们自己是有体会的。”
李小寒见张大夫神色端正,忽地福灵心至的感受到了张大夫的用心:这大概在敲打李贤东和王氏,有了肚子里的那一个,也不要忘记大的?
“哎哎,是的,大夫。”不过李贤东估摸着接收不到,笑咧了嘴,频频点头。
“行了,你那手也伸出来我看一下吧。”
“我……我没啥问题。”李贤东嘴里说着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却不敢反抗大夫。
“嗯。你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之前给你开的补药,吃完就成了。手上的冻疮,天暖了自然好,要忍不了,用生姜烤熟了擦一擦。”
果然,在张大夫看来,这冻疮实属常见,寻常农家人手哪里能停,治不好。反正只要天暖了,自然就好了。
把完三个人的脉,张大夫擦擦手站起来。李小寒三人连忙去交钱拿药。
张大夫问的银钱趁不趁手是真的,两剂安胎药,将近一两,今日买棉花梳的钱又没有了。
不过,李贤东和王氏一反往日的性子,掏钱大方得不得了,看着伙计执药的眼光都充满了慈爱。
“等一等。”李小寒略带急促的喊住了伙计,“这一剂药是做什么的?”
“哦,这是治手的。”
“这,就是番椒吗?”李小寒疑惑的问,她还记得刚刚李大夫开的病方。
“对,这就是番椒。你们那里也有?不可能,这是海外来的。”
今日执药的伙计正是之前认不出杜仲的小石师傅。
“这倒是没有,不过这番椒,是做什么的?”
“驱寒祛湿啊。也可以煎服,不过味道过于剧烈,很多病人都接受不了。”
小石师傅卖弄一下自己的学识,想要找回以前的杜仲落下的面子。
李小寒对着小石师傅甜美一笑。
怎么会味道不剧烈呢。
这可是辣椒啊。
第44章
“小寒啊, 你买这么多番椒做什么?这是药,不能多吃。”
因着自己女儿喜欢,李贤东在仁和堂乐呵呵掏完钱, 都回到家卸货了, 才反应过来问这个问题。
“爹, 你没听仁和堂的伙计说这番椒驱寒祛湿嘛。这冬天,可不就又湿又冷, 咱们自己吃一点,如果有效果,我就把种子留下来,明年咱们就自己种一点,还可以卖给仁和堂呢。”李小寒解释道。
“你说得对。”李贤东赞同道,“就是咱们家的地不太够。不过等开春了, 我在咱们家新买的山地山脚下面开一片地, 好好养个几年, 也能顶一小块旱地了。”
开荒这件事, 李贤东以往是极熟悉的。
作为一个农民,李贤东对田地有着无比的热忱, 分家给他的田地太少了, 这让李贤东充满了不安全感。
即使家里卖三七、杜仲的钱存着, 现在还有了棉花梳这个进项, 依然无法抵消这种不安感。
可惜这二十多年来, 天下承平, 无主的地早被开荒了, 没有人舍得出卖立身根本的田地。
即使有那人家天灾人祸活不下去了, 想要卖田卖地,也轮不到李贤东这种普通人家, 早被抢完了。
因此,李贤东已经将主意打上了新买山地下那一小片缓坡。地不嫌小,一点一点积起来,那也不错呢。像现在,开出来就可以种那番椒呢,说不定也可以卖给仁和堂。
“没事,开荒不急,咱们慢慢来,咱家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李小寒安慰道。
“这倒是。”李贤东憨笑点头。这日子过得,可不就是越来越好吗。
王氏轻捂还没有起伏的肚子,笑眯眯的看着两父女说话,心中满足到不得了,再无其他奢望。
李小寒看着王氏的情态,心中略带恍惚,既是为这么多年执念的王氏高兴,又难以自禁的,忽的想起自己前世父母的脸庞。
终究是高兴的吧?
李小寒觉得是这样的,这样跟自己说的。
“爹、娘,今天买到了大骨头,咱们炖汤晚上喝,张大夫说了,咱们家所有人,还得继续补一补。”
“可不是。我来吧,洗干净放锅里煮上就行了吧。”李贤东马上应是。
大夫叮嘱说娃她娘不能碰冷水,要先养好双手,又怀了身孕,那肯定得听大夫的。
闺女手嫩乎着,最好也少碰冷水,这冻疮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也受罪着呢。
他一个大男人,就没所谓了,就那么点小痛忍忍就过去了。
以往炒杜仲忙不过来的时候,李贤东也做过饭,虽然不是特别美味,但是也吃得下去。再说,煲汤是最容易的,骨头洗干净放进去,放生姜去腥,烧火煮就可以了。
所以说,男人进厨房,只要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多进几次就习惯了。
“行,那我去后院菜地挑几棵菜。”李小寒应道,没再推辞。
李贤东和李小寒忙去了,王氏则把那一背篓的碎布条挑挑拣拣出来,准备糊鞋底。
“娘,你小心着些,别老弯腰,别累着了,太重就让爹帮着你。”
看,我还能提醒我娘,孕妇不应该做大动作,也不应该搬抬重物。
我大概会是一个好姐姐。李小寒对自己说。
“我知道了,还要你来说。”
王氏笑道,她再怎么说也是生育过一胎的,再说多少年来自己终于怀上了,自然会小心。就糊一糊鞋底,没费什么劲。
“哎。”李小寒应声道。
李贤东家这边和乐融融,喜气洋洋,却不料自己一家,像一颗石子一样,砸在平静的湖面上,引起一片波澜。
李贤东两个棉花梳就卖八文钱这件事,深深的震撼了当时在一旁的其他人家。甚至于这棉花梳特别好用,自己家是不是也需要一个这件事都被下意识的忽略了。
而且这玩意还畅销,一个多时辰就卖完了,早早的收拾完回家,剩下其他人家,在冷风中守着那半天就没几个人来问价的摊档,没滋没味的等候着。
甚至,还有后来人问,“哎,哎,不是说这西市里有棉花梳卖吗?在哪里?在哪里?”
一旁的李大壮李二壮兄弟就帮忙回答,“卖完了。下个集市再来。”
来问的人一拍大腿,“哎,我还是来晚了,这耽误一会的功夫,又得晚几天才能用上,耽搁了我多少事。”
其他人就心里颇不是滋味的。
守到了下午,大家不管卖出多少货物的,都挑起担子回家了。每个人心里的想法不得而知,不过回家的步伐可都不慢。
大部分人都是在家里左思右想乱踱步,一个族里的,还刚承了人家杜仲的情,多不好意思。
但这日子也难啊,都想给娃娃多吃一块肉,都想给老娘穿多一件棉衣,媳妇子的手也日日没停过,跟着自己没享几点福。
要么,自己偷偷做一对自家用了?
也有那心思多的,出门的步伐一转,就去到了族长家。
“你是说李贤东卖一种棉花梳,就是将竹签扎到鞋垫上,然后用来梳棉花,特别好用?往日需要摘一天的棉籽才能处理好的棉花,用那棉花梳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弄好了?”李族长皱着眉头,疑惑的问。
“是的,族长,我们好些人看着能。李贤东家那婆娘,一直在摊档上演示着,这一小背篓的棉花,就那样梳得干干净净的。八文钱两把,城里的人都抢着要,不够卖。”
这话听着就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那是人家挣钱的手艺,谁家没点绝活,怎么的,八文钱你就眼红了。还得无偿拿出来教你?”
族长站起来,面容严肃,语气严厉斥责道,“这李贤东欠了你们的?人家教的炒杜仲,钱还没捂热了,就这么忘记了。还有那摘果子器,不也教你们了。怎么的,恩大于仇了,喂不饱你们了。”
“我们族里容不得这种风气!”
来人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结结巴巴的连连解释道,“族长……族长,我没有,我真没有。我……我,我就想着家里婆娘孩子整天摘棉籽忙活不停的,我就想自己做两个家里用。我不敢了,族长,往年都一直用手摘棉籽,今年也行。族长,族长,我走了。”
说完,来人一个转身,猛的跑了。
只是,来人虽然跑了,但是族长的脸上却没有那么轻松。
虽然他也说这是李贤东独家的发财手艺,但是,如果真的是李富贵说的那样好用,那族里所有的人家,今年摘棉籽能省多少功夫。
这样的好东西,不要去衡量人心能不能忍得住,总会有人偷偷的或光明正大的学,然后发展成去抢生意,心亏的人可能会从此避着李贤东走,心歪的人甚至可能倒打一耙。
身为一个族长,他不能让一个对族里有过贡献的人受到如此待遇,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族里的风气逐渐变歪。
“你怎么看?”
族长问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儿子李信和到
“爹,你总要早做决定,越早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