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腿脚不便,今年就我跟大哥一起来了。贤东伯你背着什么?你们家还有这么多杜仲吗?我跟我哥背了两篓果子,我爹说下雪了,城里人开始烧炕了,烧炕干得很,他们就喜欢吃点果子。咱们家的果子就好卖了。”
许是天性活跃,又对李贤东极为亲近,二壮一张嘴不停,将所有话都说出来了。
“不是杜仲,是一些小东西拿到城里卖。你爹说得对,这时候果子开始好卖了。”李贤东说道。
之前李小寒问他教不教,他琢磨了好久见到村人应该怎么说。后来想了想,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劲,干脆便不说了。
“那最好了。贤东伯,那咱们待会摆一处,有个照应,我爹说让我们跟着村人,不然容易被外村人欺负,抢摊位咧。”
“成。咱们一处。”
李小寒瞄瞄说个不停的李二壮,再看看带着点笑容但除了刚开始打招呼没说过几句话的李大壮,看不出来这两兄弟性子如此不一样。
许是这眼神被李二壮看到了,他立刻问道,“小寒妹妹,你看我做什么?”
李小寒展颜一笑,“我看你一边赶路一边说话,你吸那冷风进去,冷不冷?”
今日虽然没有雪,但这个西北风呼呼的吹,李贤东三人埋头赶路,开口说话也是低着头,就是不想一张嘴就吸冷风。
但是这个李二壮,乐呵呵的迎着风走,开口也不低头,这就神奇了。
李二壮一窒,瞄一眼他哥,果然他哥也是低头赶路,看他看过去,还给他一个笑容。
也不提醒他一点,好歹是唯一亲弟弟啊!
李二壮心中怨念,果然自从他爹说今天他们两兄弟独自出门的时候,自己还是兴奋了一点。
不过懊恼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话多的人大多心大,李二壮挠挠头,憨笑一声,“真是啊,怪不得我怎么觉得心里发凉。”
哈哈哈。
一行人继续紧赶慢赶的往城里走,一路上也遇到了几家人,不过没有李二壮这种傻子,打一声招呼,大家都沉默的低头迎着冷风往前走。
到了城里,平山村一行人默契的往西市里去。
几家人找一块地方,各自摊开自己的草垫子,背篓里拿出来的,无非就是冬日里的菜蔬、果子、棉花、簸箕……
只李贤东,拿出来的众人都不认识。
李小寒看到周边其他人已经在偷瞄她们家了,只是都默默的不说话,嘴直心快的李二壮本想开口,却被李大壮一扯衣袖,拉回来了。
李小寒笑一笑,不过很快她们就没有时间考虑村人的反应了。
“哎呀,就是你们,买棉花梳的。找了你们好几天了,怎么下雪一直没人来是吧。”一个旁边买菜的大娘快步走过来,一边高喊,“多少钱来着?”
“大娘,一把五文,一对八文。”上次来城里是这个价格卖出去的,这次便不好再改变价格了。
“没得便宜啊。”那大娘一边说,一边在草席上挑挑拣拣。
“大娘,像你这样干活的老手,都是识货人。咱这个梳子,真没买贵,省了多少工夫啊。”李小寒笑眯眯的夸赞道,却不肯降价。
“行吧。给我来两对。”
那大娘显然之前是了解过棉花梳的,听说不能便宜,也不多纠结,挑了两对自己合心意的,当即给了钱。
“哎,大娘,来给你装上,一看你就是个识货人。十六文,送你十二根竹签。”李小寒爽快应道。
周围平山村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卖蔬菜的卖草鞋的卖果子的卖竹编的,通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数字。
就这么一会功夫,十六文进账了?
“行。”大娘接过棉花梳,掏出了十六枚铜板。
只是,没料到这大娘不止爽快,她不仅自己买,她还帮着招客人,一转身,她对着三米远一个看簸箕的妇人高喊招手,“牛家的,来来来,这边,之前跟你说的那棉花梳的来了。”
“呦,棉花梳来了。”那妇人连忙把手里的簸箕放下了,快步走过来,“我还没看过这棉花梳呢,真有高家的你说的这么好用?”
李小寒一听,低头对王氏小声说,“娘,梳起来,让她们看看。”
王氏应道,她手脚麻利的打开李小寒的小背篓,把那籽棉拿出来,左右手各一把棉花梳,刷刷刷几下,那雪白的籽棉便在王氏的手里分成蓬松的一团,王氏再把那棉籽从梳齿间抠出来。
“牛家的,是不是就是这么好用?”高大娘看着王氏这一番麻利的动作,与有荣焉的问,“我就说,我介绍的再不会错的。”
“哎呦,真不错,高家的,你果然没说大话。”那叫牛家的大娘赞道,“小姑娘,这棉花梳多少钱?”
“一把五文,一对文八文。”
“呦,你这也太贵了吧。我买四对,能不能便宜一点?”
“牛大娘,我真不骗你,这棉花梳已经是便宜后的价格了。你问问旁边的大娘,这东西是真好用,估摸着再一会,就得买完了。”李小寒作为难状。
“牛家的,你买这么多做什么?”高大娘好奇问。
“我自己留一对,给我娘家留一对,婆婆不跟我们住也孝敬一对,还有我那嫁出去的姑娘一对,可不就四对了。”牛大娘解释道。
“那倒也是,你家人多。”那大娘咂咂嘴,“这一下子就三十二文出去了,可心痛的。”
就在这两人谈话间,旁边有一个年轻的媳妇子,忽地插进来说,“小姑娘,给我来四对,诺,给你三十二文。”
这媳妇子给完钱,还不经意的瞄一眼牛大娘,好像在说,就这三十来文,还这么犹豫。
李小寒心中爆笑,这助推可来得太及时了,忙麻利的串好四对棉花梳,又数出二十四根竹签,一把递给那年轻媳妇。
年轻媳妇接过去,微微抬头,像一只骄傲的大白鹅,昂首挺胸的走了。
“啊!她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
牛大娘气得跳脚,“这姓钱的,她就不是一个好人,连她儿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人。整日显摆自己有几分臭钱,了不起啊!”
一听,原来还是有渊源的。
“小姑娘,给我来四对。”牛大娘被激一激,立刻下了单,但是还是不枉绕点添头,“你们那竹签,能不能给我多一点。”
她估摸着,自己买得多,添的竹签多了,自己看看能不能搞一把小的。这竹签这样小,看着削起来就费劲。
“大娘,不成呢,我们这竹签磨起来不容易。”
于是李小寒又科普了这石竹有多么的坚韧,磨到这边大小均匀光滑有多么的困难,是绝对不会轻易坏的,这么点备用竹签完全够了。
“这竹签不容易,我们就额外多带了这些,如果给大娘你多了,剩下的可能就少了。”李小寒为难。
“行吧。”牛大娘无奈,她也看出来了,李小寒态度软和,但是主意是不变的。但这东西实在好用,独一份的生意,这价格是降不下来了,“给。”
于是,周围平山村众人眼见这半盏茶的功夫,李贤东一家已经卖出了大几十文。
这钱也太容易赚了吧。
要李小寒说,这真是侥幸侥幸,谁料到突然来了两个大客户呢,这两个客户还有点斗气的感觉在。
果然,接下来的客户,都是一对一对的买,最多买两对,不过就这样,那客户也是络绎不绝的来呢。
客似云来啊,李小寒收钱收到手软,这大冷的天也不觉得冷了。
不过李小寒不知道的是,牛大娘和高大娘走到半路就后悔了,因为有另外的大娘惊讶道:“呀,你们去那西市买的呀。有那挑担的村人过来买,买一对送一把的竹签子呢。自己扎一扎,又多了一把,可不就是省了四文钱。听说买多了,还能给你多一把当添头呢。”
那一瞬间,牛大娘、高大娘觉得自己损失了几个亿,连旁边路过的钱家小媳妇脸都青了。
“要我说,你们就是不懂持家,这哪有什么独家的生意,不过是仿的还没有出来。你们消息也太不灵通,可不就是花了冤枉钱。”
那大娘还凉飕飕的说风凉话,刺得高大娘和牛大娘心中一痛。
这巷子也不是大家相亲相爱的,平时总有事别几分苗头。如今自己买贵了,往后岂不是被这姓陈的笑死。
“呲,贪小便宜的。”
这时候那钱家的小媳妇面露讥笑,特别不屑道:“这棉花梳,可是西市那一家人先做出来的,人家那手艺,可不就是最好。我娘家可用过了,梳起棉花来又轻便又干净。还有那竹签子,人家那叫石竹,削起来就难,用起来又韧又硬的,至今也没有坏,岂是你便宜货的一般竹签子可比。”
“有些人,就是为了贪图便宜,买的那次货。这竹签子肯定坏得快,不然能给你这么多。鼠目寸光。哼。”
钱家小媳妇轻蔑的撇一眼那陈大娘,好像看多两眼,自己就被这些鼠目寸光的人玷污似的,挥一挥手帕,轻哼一声昂头挺胸走了。
“唉,她这人啥意思啊,她是不是看不起我?这姓钱的自己不是好人,娶的儿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人,整日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陈大娘气得眼睛都红了,边跳脚边骂。
“你们两说说,这年轻人,是不是太讨人厌了?”陈大娘急得寻求高大娘牛大娘认可。
“什么讨人厌,人家只不过说了实话。”牛大娘下巴微抬,眼角余光撇过陈大娘,“走了。”
那眼色好像在说:你就是那贪小便宜用次货的。
“走了。”
高大娘一模一样的动作,两人傲慢得像打了胜仗一样离去,留下反应不过来的陈大娘。
不是,这世道怎么了?节省还有错了!陈大娘气倒。
李小寒可不知道大娘们的这一场较量,因着今日是连绵小雪后的第一天,集市上人特别多吗,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家的棉花梳便卖完了。
奇怪的今日麻五哥都没有亲自出来收保护费,那过来的小弟接过两对棉花梳的脸色特别奇怪,收下后倒没有说什么,迈着跟麻五哥一样的步伐晃晃悠悠的走了。
李小寒一家三口收拾收拾摊子,在周边众人惊讶而羡慕的眼光中先走了。
“爹,娘,我们接着去仁和堂吧。”
“嗯。”李贤东应声,背起背篓,三人往仁和堂走去。
去到仁和堂,恰好张大夫背着药箱出诊回来,看到他们问道:“你们咋来了,上次开的药不是还没有吃完吗?”
李小寒带笑说道:“是这样的,张大夫,我爹和娘做出了梳棉花的工具,不值什么钱,但也还算实用,就刚好过来给你和罗掌柜一人送一对。”
“还有就是这天气冷了,我爹娘都长了冻疮,就过来找你看看。”
“合着是想先送礼来着,不过我告诉你,这诊金罗掌柜可不会因为你送礼而少收半分。”张大夫今日看起来虽然疲惫,但心情颇好,居然还能开口说笑两句,“先坐着,我去放下东西。”
罗掌柜迎出来,隐晦的给张大夫递了一个眼神,得到张大夫一个微微的点头,眉间皱起的川字都消失了,跟着开玩笑道,“也不一定,说不定我心情好。”
“那我就祝罗掌柜遇到天大的好事。”李小寒笑眯眯的说,“来,罗掌柜,这一对是送你的,要这样子用。”
李小寒还拿出一撮棉花现场演示。
“这还看起来不错的样子,我家那位应该挺喜欢。”
“就是借罗掌柜你的手,送给你夫人的。”
“哈哈哈。”
两人谈笑间,张大夫已经放下东西走出来了,“来,让我看看。”
王氏和李贤东拘谨的伸出手,就这一个冻疮,往日都是忍忍就过去了,不过李小寒坚持要来仁和堂看一看,李贤东和王氏拗不过李小寒的孝心,便过来了。
张大夫先看的王氏,“这冻疮还好,才刚刚肿起来,也没有烂,这个时候来是最好治的,等再冷一点,冻到烂那就更难了。”
“不过,你这冻疮还算小事,就是你这手。”张大夫轻磕王氏的指关节、腕关节,“是不是夏天的时候需要一直碰冷水?有没有红、肿、热、骨头痛?”
“有……有一直洗猪草,也有肿痛。”王氏忐忑不安的说到。
“有点像,但又不能确定,”张大夫左右转动王氏的腕关节,然后把脉,“寸口脉沉而弱,沉即可主骨,弱即主筋,沉即可主肾,弱即为肝。汗出入水中,如水伤心,历节黄汗出,故病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