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因为这样,就直接卖没有炒制过的杜仲皮吧。
李贤东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才说道:“好像是花钱请你大山婶子炒的。大山大树是堂兄弟来着。”
李小寒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该叹一口气。不过也是,李氏族人往上几代全是亲戚,自己爹跟族长算起来还是堂兄弟呢。
“你小小年纪,莫叹气。昨日我没想到,今日你大树叔问到,我便直接将方法告诉大家。这便是为你积德,保佑你以后顺顺利利。”
“嗯,爹,我知道了。”
虽然说不叹气,不过李小寒还是为这个事情震撼到了。
一时之间,恍惚觉得,能在这个时代健康活着,竟然也是万里无一的运气。
第38章
容不了李小寒感叹多久, 打井师傅便按约定的时间上门了。
打井师傅姓韩,韩师傅是带着两个学徒一起来的。
进来之后,韩师傅也不多话, 绕着李贤东宅子走了一圈, 又扯着各处的杂草尝了尝, 掘开各处的泥土搓了搓,盏茶功夫后选了打井的地方---东南一角离厨房门前五尺处打井。
事实上, 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打井。家里有适合打井的地方,那就是一件极幸运的事。
确定了打井的方位,其他的便好说了,价钱伙食待遇等要求,之前李贤东都跟韩师傅沟通过了的,如今便正式定了下来。
韩师傅带着两个徒弟, 拿起铁锹, 猛力开挖, 一个时辰后, 便挖了一个四尺深直径四尺的圆坑。
然后韩师傅拎着一个粗布袋子,跳进了井坑, 并没有继续往深里挖, 而是在坑壁一侧挖脚窝。
而韩师傅的两个徒弟, 就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
师徒三人, 教的不说, 学的不问。
而且, 韩师傅真正的技艺, 应该是在进门绕一圈, 选定了这个地方做井位上——能不能打出水,才是一个打井师父的傍身技艺。但是, 进门到现在,韩师傅对这一点,一句话都没有提。
一时之间,让李小寒深刻的认识到,古代里的师徒传承到底有多难,怪不得有“三年学艺,三月补艺,何时出艺,看你手艺”“受不得苦,当不得徒”“三年的剪子,五年的刀”的说法。
让李小寒十分怀念,前世那个老师恨不得将知识塞进学生脑袋里的时光。
不能说谁对谁错,有太多时代客观的因素。
但是,知识的共享,的确是让人生活得更美好更多姿多彩。
以至于让李小寒穿越后,都可以凭借刷出来的生活技能,给自己的一家的生活带来了极大改善。
这边韩师傅挖完了脚窝之后,便上来让另一个徒弟继续上去挖泥土,自己则和另一个徒弟搭起来简易井架,吊起了吊绳,一布袋一布袋的泥土便随着井架运了出来。
忙活到中午,韩师傅师徒三人已经是满身的汗与土。
王氏和李小寒准备的午餐有昨晚剩下的鸡肉、鱼肉、猪肉,还有新炒的菘菜。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觉得隔夜菜不健康,反而觉得有好几样肉,虽然每样都量不多,但是难得一见的好伙食。
韩师傅三人对菜色十分满意,就是觉得自己满身泥土,不肯进去弄脏了堂屋里亮堂堂的新家具,只肯蹲在井台边吃。
李贤东便陪在一旁吃饭,李小寒和王氏二人留在厨房里,隔着敞开的房门,听到韩师傅开心的说,“东家,我看你这屋里,很快便能出井水,刚我们挖到,感觉那泥土都带着点润意了。”
“那真是太好了。”李贤东笑开了嘴。
待到下午,打井挖出来的泥土,被一点点运出去,放到屋外,这进进出出的,李贤东家打井的事情便被人知道了。
在这村里,打井可是一个大事。平山村,只过得比较好的人家有自己的井台,比如李族长家,三叔公家等几户富裕的人家,连原来李家老宅都是没有自己的水井的。
家里没水井的人,便只能去村里的公井挑水用。
夏天还好一点,除了累一点,那就算了,到了冬日,本来穿得就不多,出门一担担的挑水打水,更是冷得刺骨。
男人挑水冷,女人洗东西也冷,为了省力挑水,多数人选择在河里先洗刷一遍。
冬日里的河水是刺骨的,在河边洗衣服洗菜,冷风呼呼的吹,河水冻到痛。
如果家里有一口井那就不一样了,井水冬暖夏凉,男人少了那挑水的功夫,女人少了那刺骨的寒冷。
不过水井虽然好,但是挖井的花费大。
听说越好的师傅,越容易挖出好水井,不过这种师傅工钱特别贵,一口井挖下来,甚至能抵得过一间瓦房的价格。
听说也有人贪图过价钱便宜的打井师傅,谁料打了近十天都没出水,钱也花了,井也没落着。
因此,听说李贤东家打井,村里有许多人家便跑来看热闹。而且很有可能,来的跟早上的是同一拨人,因为这些人,手里可能还拿着一个成品或半成品的摘果子器。
一边编东西一边围观挖井一边唠嗑,实在是热闹非常,搞得李贤东家比昨日过节还热闹。
“贤东哥呀,你这日子是越过越兴旺了。”有一个年轻人略带羡慕的竖起了大拇指。
李贤东憨憨一笑,却不推诿,“你还年轻,慢慢来。”
“嗯。”年轻人重重点头。
如今村里汉子,很是有几个把李贤东当做偶像的。尤其当初分家的事情总是瞒不住,毕竟冬小麦播种的时候,田地在哪里有多大可是一目了然呢。
因此也有那么几个对陈氏这个继母义愤填膺的,还有李生礼分家不公的事情暗地里传得更广了。
如今李贤东一家日子越过越好,很是打脸了将李贤东分出来的李生礼。
村里也有老人开始嘀咕,再没有将长子分出来,长子能干能扛事,看李贤东一家,日子眼看就起来了,李生礼糊涂啊,没有眼光。
李贤东一家高兴起来了,那自然是有人不高兴了。
陈氏就很不高兴,原本以为将继子一家分出去,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不料,往日平平无奇的继子一家,不知走了什么运道,莫名其妙的发了一笔,建好了新房子,听闻前几日买了一套好家具,如今竟有开始打水井了。
如今分出去的继子一家,像鱼入大海,越发自如了,相对的,便显得往日百般算计的自己尤为愚蠢。
李生礼心内也有了怨气,村里人对自己也疏远了,陈氏苦想不出解决的法子,唯有将希望寄托在李才荣能中秀才上。
想到李才荣,陈氏顿了顿,打一碗鸡蛋水,端去给东厢房苦读的李才荣——许是经了事,李才荣越加沉寂了,如今陈氏也不知道这个大孙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不敢打扰自己的孙子,陈氏轻轻放下鸡蛋水便出来了,没有看到一直看着书的李才荣久久没有翻页,眉头紧皱,表情不耐。
那一碗鸡蛋水,放到冰凉,都没有人动。
出来后,陈氏找到李生礼,欣慰的说,“才荣可真是出息了,我刚刚给才荣端一碗鸡蛋水,他眉毛都不抬,一直专心在读书。”
李生礼正在修一把锄头,闻言立刻停住了,生气道,“你可别打扰了才荣读书。”
“我知道。我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我就是怕才荣累着了,才荣如今可是咱门家的希望……”
不料陈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生礼硬生生打断了,“知道便行了,不要在这里啰嗦,去煮饭吧。”
陈氏一窒,一口气在胸膛间起伏,上不去,下不来,最后硬生生的憋住了,重重转头离去。
分家了,原本王氏干的家务活便没人做了,不得已,陈氏婆媳三个只能分摊着将家务活接过来。
陈氏接了厨房的活,原本负责厨房的小陈氏改去接手了那两头猪及其他牲畜,而叶氏则接手了清洗衣物。
其实不止女人的活计没人做了,男人的活计也多了。
往日李生礼作为一个总指挥,李贤东会把一切做得妥妥贴贴。李生礼只需要做一些轻松的活便成了。
分家后,李生礼原本想着一样的指挥,不过是指挥对象从李贤东换成李贤南而已。确不料,却处处不顺,要说大错也没有,但就是差那么一着。
就比如此刻,翻地的锄头用着十分不合手,费力、不够利落,李生礼琢磨了许久,才发现自从分家后这锄头便没有人修整过了。
原本想着吩咐李贤南,一转头发现家里明春的稻种没有保存好,竟有一口缸受了潮。
父子三人也琢磨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谁做错了什么,也许都有。
最后只能急急忙忙的让李贤南李贤西两兄弟趁着年前到城里买种粮,不然过了年,这种粮便更贵了。
没法子李生礼只能自己上手修锄头,修了半天才修好,心中一片烦躁。
陈氏又来说东说西的,李生礼自然是愈加不耐烦。
如今,他已经十分后悔将大儿子一家分出去了。如果没有分家,杜仲的出息能赚好大一笔,家里的活计也不至于如此忙乱
只不过,分家文书已经签名留档盖章,李生礼再无法,只得忍下这苦果。
不过,陈氏的话弯弯绕绕,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的,他们这个家,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才荣了。
想到这里,李生礼放下始终修整不到最合手的锄头,悄悄走到李贤东窗前伫立凝望。
嗯,才荣正在认真看书,李生礼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总算有了一件顺心事。
而窗里,李才荣竖起的书本挡住了越发紧皱的眉头。
有完没完了。
李小寒不知道自己家的一口井,引起这么多的波澜。
不过即使她知道,也不会放在心里。
李家这一家人,从根子上,便歪了。千方算计,百般心思,全都放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上,整天只想着斗倒家里其他人,自己多得一点少干一点。
包括最聪明的李才荣,竟然也是这等格局。
书里他有朱秀才教导,后面更是进城里书塾读书,但是最终却是以孝名立身。
孝顺这个名声多虚啊,但凡他能发狠拼出一丝才名,又或者才能不足退而踏实开个学堂,李小寒都能高看自己这个堂兄一头。
可惜忘记书里李才荣在城里立身的钱财是从哪里来的了,其实李小寒很怀疑过书中自己爹真找到了人参,很可能这笔钱被昧下了。
不过现在自己爹已经不会进山,虽然说跟着采割杜仲发了一笔,但那对于培养一个读书人来说,还是不够的。
想要过上书中那般的好日子,老宅是不可能了。
这个世界,作者并不会完全描写,但并非说作者没有写到,便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小寒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有自己运转的逻辑,他们这些无名的背景,会顺着这个世界的逻辑运行下去。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与其说作者们创造了这个世界,不如说从这个世界诞生开始,便不受作者把控。作者只是采摘描述了其中一个人物精华的片段,其余人在世界运转里过着自己的人生。
因此,李小寒已经不想再关注老宅一家,自己一家越来越好,老宅没有了一致对外的外人,自然会自己消磨,时间会证明一切。
李小寒现在思考的是,三七要三年后才能收成,杜仲也采割得差不多了,下一批需要等树再长成。
现在自己家还有什么法子,是可以安全又可以持续挣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