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传说二公子光风霁月,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但是他们私底下的人,得到的消息多一点,但凡真得罪过张二公子的人,当时不显,但慢慢的,下场都会特别倒霉。这样的人,岂可轻视。
如果动了李贤东,仁和堂会不会有所反应,大哥心里没点底。
他们只是暗处吃饭的人,没必要跟官面上的人扯上敌对关系。
李小寒没有想到自己家发现的杜仲,背后有那么多的丝丝缕缕。不过,作为一只蝴蝶,扇了一扇翅膀之后,李小寒无知无觉又幸福的飞走了。
此刻,李贤东赶着牛车,李小寒坐在后边,扶着买回来的布匹,一路晃晃悠悠的往平山村里赶。
走到半路,忽地发现前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挑着箩筐,箩筐两边好像还各露出两个小娃娃头,旁边一个妇女背着背篓,背篓里装满了东西。
李小寒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问道:“爹,前面是不是大山叔和大山婶子?”
大山婶子李小寒是大概记得的,跟着她学炒杜仲的一个特别能干的妇人,性格跟王氏有点像,永远是在低头干活,不说话,你让她歇一歇,就只会拘谨的笑一笑,然后继续干。
能跟她走一起 ,估计也就是大山叔了。何况还疑似挑着两个小娃娃。
“嗯。”李贤东辨认了一下,点头肯定,“是你大山叔。”
李大山跟着李贤东学过采割杜仲皮,这人人穷话少,但干活麻利不惜力。李贤东欣赏这种人。
得到自家爹的肯定,李小寒便大声呼喊起来,“大山叔,大山婶子,等一等。”
果然,前边行走的两人停下来,转过头来。
牛车很快追上了行人,前边的李大山两人对着牛车上的李贤东二人憨厚一笑。
“贤东哥。”
“小寒侄女。”
“大山啊。”
李小寒服了,招呼说道:“大山叔,大山婶子,把娃娃们和东西放车上来吧,捎带你们一程。”
走近了才发现,左右两边箩筐的确是坐着两个小娃娃,所以从后边看过去才露出大半个头。大概6、7岁,长得瘦巴巴,一双眼睛带着怯和好奇,看着她们。
“对。把娃放上来吧。”李贤东这才恍然大悟的接话道。
“这……会不会麻烦了。”李大山黑黝黝的脸上带着不好意思。
“麻烦什么。上城里卖杜仲去了?带着娃娃一起出门的?”李贤东把牛车停下来,“把娃娃放上来。”
说到杜仲,李贤东的声音里居然带上了几分权威,而李大山也乖乖听话。
“哎,对,趁着天冷前,把杜仲卖了,这也该拿着钱,准备过冬了。”李大山把两个小娃娃从箩筐里拎出来,放到牛车上,“花儿,牛儿,到牛车上,乖乖听话。”
李小寒早已腾出了位置,对着两个小娃娃热情一笑。大一点的是姐姐,对着李小寒张嘴一笑,露出了掉了两个门牙的笑容。小一点的弟弟,则好奇的依偎在姐姐怀里。
挺可爱的两个小孩子,除了瘦了点。
“大山婶子,把背篓也放上来吧。”李小寒继续招呼说。
“不用,不用。”李大山连忙摆手,把装满东西的背篓换过来自己背上,大山婶子则把空箩筐挑起来。
“我背着便行,莫累坏了牛。”
李小寒嘴角微抽,忘记了这时候牛比人贵重。
显然李贤东也是认同这个道理的,竹鞭轻抽,牛车又缓缓启动了起来。李小寒便放弃了劝说。
牛车缓慢行走,李大山夫妻二人不用背着娃娃,快步跟在两边。只是大人们都不说话。
“你们叫什么名字呀?”李小寒轻声问,其实刚刚已经知道了这姐弟叫花儿牛儿,但是根据李小寒有限的知识---在李小寒前世印象里的,跟小孩子沟通,第一步应该就是问他们的名字。
“小寒姐姐,我叫花儿,我弟弟叫牛儿。”
“你知道我叫小寒啊?”
“嗯。”小女娃瞪着大眼睛重重点头,“我知道的。娘在家常常说,小寒姐姐很厉害的。让我跟小寒姐姐学习,以后也要成为一个厉害的人。”
李小寒老脸一红,想不到自己的名声已经传扬出去了,轻瞟旁边的大山婶子,想不到沉默寡言的大山婶子回家居然会跟孩子说这些。
而大山婶子的脸上尤其不自然,因为黑,倒看不清有没有脸红,只是目光闪躲,头已经低到胸前,不敢跟李小寒有丝毫目光接触。
“小寒姐姐,等我长大了,我可以跟你学炒杜仲吗?”这时候,叫花儿的小姑娘又说道:“我娘说你炒杜仲的功夫最好了,我要学最好的。”
“可以啊。等你大到可以站上灶头了,就来找我学。”李小寒大方说道。
“我也要学。”这时候,旁边一直不说话的牛儿突然来一句。
“好,你也来。”李小寒笑着安抚道。
小孩子们一起唧唧呱呱,大人们倒是不说话,只是嘴角是微微扬起的。
只不过,忽地一声咕咕声打破了这和谐。
李小寒好奇的看过去,只见最小的牛儿用小手捂着肚子,瞪大的眼睛里水汪汪。
“看吧,就说让你早上出门的时候吃多点,你非说不饿不饿只吃一点点。看,丢脸了吧。”花儿佯装成熟的叹口气。
牛儿眼里的泪花更明显了。
呜呜呜,在崇拜的小寒姐姐面前丢脸了。
李小寒轻轻笑了,手伸到旁边背篓里,正想打开买来的点心,却在心念间转手掏出早上王氏给父女二人烙的饼。
“来,姐姐请你吃点心。”混合这粮食香和油香的面饼一拿出来,牛儿的咕咕声更响了。
“不,不用了,牛儿先喝点水撑一撑,马上就到家了。”旁边大山婶子尴尬的掏出破旧的水囊,连连摆手拒绝。
牛儿看着自己亲娘,不敢接。
“大山婶子,不用客气拒绝的。这是我娘烙的杂粮饼,不是买来的。让弟弟妹妹尝一尝我家的手艺。”
“这……”大山婶子面露难色,早上应该带点干粮的,只不过第一次带两个孩子出城里,一时之间忘记了小孩不像大人一样忍耐。接吧,不好意思,不接吧,看着孩子不忍心。
“大山婶子若是还过意不去,回去后给我们捎带菜种子好了。听闻大山婶子菜种得好,菜种必然留得也好,你也知道,我家新搬来,好多菜都没法留种。”
果然,此话一处,大山婶子如释重负,“哎,好的,好的。常吃的菜种我家都有。”
“那就麻烦大山婶子了。”李小寒笑的特别真诚。
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亮堂堂的,暖洋洋的。后来的牛儿和花儿回忆这一天说。
“来,牛儿,拿一个,花儿,你也拿一个。”
两小孩抬头看自己的娘,见大山婶子拘谨的笑着点点头,终于伸出手来各自拿一块巴掌大的饼放嘴里。
“哇,小寒姐姐家的饼好好吃。”
“是吧。那就多吃一块。”
王氏可能就有厨艺天赋,再加上李小寒的理论指导,又有张大夫说多补补,极舍得放油放料,因此水平已经不同往日,可谓突发猛进,征服这两个小孩不在话下。
牛车到村中三叉道口就分开了,两小孩十分不舍,小寒姐姐人又好,长得又漂亮,懂得还多,在她们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无限高大上。
恰好此处家具送货的牛车赶上来,再不舍也得分开了。
李小寒对于这古代商家的送货速度还是挺惊讶的,这速度,估计是他们刚出门就找牛车送货了吧。说马上是真马上啊。
其实是商家怕他们反悔,这家具是真挺好,但就是太好,一直卖不出去。有钱人家自己找人定做了,没钱的人家买不起。
老板差点因为太好砸店里,这不赶紧给李贤东送过来,生怕李贤东头脑清醒过来反悔了。
第36章
李小寒和李贤东到家的时候, 王氏正在家里洗洗刷刷,这过节了,得收拾得整齐一点。
看着李贤东带着送货的伙计, 这满屋的家具进了门, 王氏的眼睛都惊呆了。
李贤东和伙计将东西搬进厅堂, 将那家具摆放妥当,有那嘴巧的伙计便赞到, “客官,你这新屋就是城里的样式,合该用城里的家具。你看,多合适。”
送走牛车和伙计,李贤东和王氏看着自家屋子,一时之间竟回不过神来:大气的案桌、稳重的八仙桌、成对的椅子, 原来空荡荡的厅堂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这个家竟变了另一种感觉。
伙计说得没错, 我这新家, 就该配着城里的家具。
李贤东点头,对王氏说, “你把这家具扫一扫, 我去把族长的牛车还了。”
“哎。”王氏应声到。
家里的旧抹布是万万不能往这新家具上用的, 转了半响, 王氏小心翼翼的用一把新的稻草细扫帚, 细细的把上面的浮灰扫干净。
再裁剪了一块新抹布, 细细的擦干净了, 生怕把那木头上的漆擦花了。
李小寒躺在椅子上, 买买买的时候很爽,买完之后累到虚脱。
她是不明白李贤东现在为何还这么兴奋的。一套家具嘛, 或许这跟现代人买了一套房一样?
而王氏越打扫,越为这套家具沉迷。
看这大气稳重的光泽,这厚实的漆面,这精巧的雕花……王氏不懂什么形容词,就是觉得,有钱真好,想不到她能过上这种好日子。
妥帖的把这家具每一寸缝隙都打扫干净,再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灰尘。王氏站着欣赏了好一会,又摊开买回来的细棉布细看。
买回来的布很好分辨,靛青色的肯定是给李贤东的,鹅黄色的是给李小寒的,剩下的,再不敢相信,王氏也知道那是买给她的。
细细摩挲这柔软的棉布,王氏都怕自己这满手的茧子勾了丝。她这辈子,也就只有出嫁那一会,穿了一身红衣服,想不到还能再穿一次暗红的细布。
又摸一摸鹅黄的细布,感觉这布料果然更细,色泽更鲜艳,王氏已经在想给李小寒裁一件什么样的衣裳了。
13岁了,再过两年就是大姑娘了,正该好好的做一两身好衣裳。
她的命不差,她女儿命比自己更好。真好啊!
李小寒看王氏这个样子,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有些许感触,但又难以言说。
有些人苦过了,便不敢轻易相信这甜是自己能享受的。
无端的,李小寒又想起前世自己那满衣橱的衣服,那时候好像没有这样的幸福感。
不过,吃饱穿暖,是李小寒认为每个人都会有的最基本的需求,不管在哪一个时代。
所以,离自己理想的生活还是有段距离。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感触,李小寒回到现实,一想到这些布匹还要洗干净才能上身,李小寒就更不想动 ,十分想念前世的洗衣机。
“爹,娘,咱家的钱够打井不?够了就打个井吧,有了井,啥都方便。”
洗衣机自由没有,自来水暂时不可能,私家水井可以提上日程表了。
李贤东听李小寒说完,想起自己家里村里公井远,平常用水的确不方便,尤其这洗刷杜仲的时候,如今自己家有钱了,便大方说道,“成,等明日我便去找人来打,不然等到冻上了,便不好动土了。等一会,我挑几担水,你和你娘再来洗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