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和李才荣两人一起应声。
这时,陈氏才回过神来。
不,不能让李生礼因此埋怨上自己。
陈氏头低垂,脸露悲色道,“贤南啊,贤西啊,是娘对不起你们,当家的,是我对不起你。”
“我知道我是继室,我天生低姐姐一等,去到地下,我给姐姐端茶递水,我伺候姐姐。我就是……我就是想要这人世的这几十年,我就是想要人世的这几十年属于我啊。”
“我就是心太贪,我鬼迷心窍,我就想咱们当爹的当娘的,咱们的孩子不会因为我是继室低人一头。”
“当家的,我对不起你啊。我只是想到,我只是想到,百年之后,去到地下,你跟罗姐姐才是原配夫妻,我的心就像被硬生生剖出来一样。”
“我对不起大家,当家的,我对不起你,我到了地下,我给罗姐姐磕头认罪,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伺候她,都是我的错,全怪我一个人。”
陈氏越说越悲戚,哭得李生礼一片无奈。
罗氏什么样子,李生礼差不多都忘记了。只记得那时罗氏自带嫁妆嫁进来,脾气十分不好,跟自己时时有争执,还会向爹娘告状,让李生礼觉得自己一点面子也没有。
如果让李生礼自己选,他也是选陈氏的,陈氏性子好,虽然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事事以自己为主。
男人就是女人的天,这才是对的嘛。陈氏会如此,也是因为太过重视自己的缘故。想到这里,李生礼心里的那股气也散了。
“算了,起来吧,半辈子的夫妻了,我还不知道你。”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过了,陈氏扶着李贤南的手站起来,带泪道,“当家的,我给你去端洗脚水。”
“嗯。”李生礼摆着手进房了。
只剩下李贤南和李贤西的媳妇,暗暗用力咬住了牙龈:明明是做妻的,却偏偏做个妾样。婆婆这样子,自己嫁进来,连大声说话的地位都没有,更别论能得男人一声好。活着真是一个憋屈。
只是任由两人咬碎牙龈,这个家就是这样子的了。尤其李家的男人们,一个两个,从老到小,都吃这款。有什么办法呢。
对于老宅中的角力,李贤东一家并不知晓,即使知晓了,大概也不会开心。
关他们什么事呢,赚钱它不香吗!
香得不得了,就是有点累,此刻三人刚吃完饭,白日里的疲惫被温饱散去一些,整个人都不太想动弹。
不行,这样是不行的,李小寒提起干劲:“爹,我们今天晚上要把一批杜仲皮清理出来,泡在盐水里。这样,到明天傍晚我们便可以试着炮制一次杜仲皮,后天一早便可以去医馆问问炮制得行不行了。”
“如果可以,我们就不卖新鲜杜仲皮了,咱家统统炮制干皮,赚的更多。而且干皮可以慢慢炮制,你也可以不用天天跑城里,省下来的时间可以专心去山上割杜仲皮呢。咱家人少,这活计,就能安排好。”
“如果不可以,咱家也只是浪费了两天的功夫,新鲜杜仲皮还没有少掉很多重量。”
李贤东想一想,是这个道理。
于是,王氏去收拾碗筷,准备明天的早午饭,李贤东和李小寒倒水清理杜仲皮。幸而水缸里的水还剩一半,不然李贤东还得摸黑去村里公井挑水。只是,家里没有一个井,终究是没有那么方便。
水倒好了,李贤东面对这一筐的杜仲皮,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拼命回忆仁和堂老石师傅说过的处理方法,手拿着杜仲皮,却不知道先干哪一步,无从下手。
反倒是李小寒,拿起杜仲皮看了看,直接扔掉他爹给的抹布,去工具房拿了柴刀,又嫌弃柴刀重,改去厨房拿了两把菜刀,再拿两把稻草杆子制成的扫帚,然后坐到水盆前,刷刷刷的准备开干。
“爹,看我。”李小寒人小小,声音清脆,整个人形象却特别靠得住。
只见她先用菜刀把外边的粗皮老皮削掉;然后拿起稻草扫帚,没用末端柔软那一头,反而用杆子粗的那一头,把杜仲皮的缝隙都清理干净;接着,把整张杜仲皮切成均匀大小,浸泡起来……
李贤东看着自己女儿行云流水的操作,回不过神来:自己还不敢动手,咋自己的女儿就干得似模似样了呢?
“爹,你看,你不要怕,做坏了,你就当成是学一门手艺的学费,你想想,这杜仲皮是不花一文钱从山里割回来的,浪费了咱还有那么多呢,成功了咱们可就能挣更多的钱了。”
李小寒总是能说到他爹的心里,反正免费来的没费钱的不打紧。
李贤东一想,是这个道理,狠狠点头,稳下心来开始干活。后来连忙完厨房活的王氏,也一起加入了他们。
一家人都是干活的好手,待到月上枝头,终于把这部分杜仲皮洗泡好,安心的沉入梦乡。
月上中天,而后又落下,夜幕渐渐淡去,一轮红日缓缓从东方升起。
第28章
隐约听到村里鸡啼,李小寒迷糊醒来,窗外已经有了人走动的声音。
打开门一看,王氏在厨房里忙活,李贤东在把昨日割的没有处理的那部分杜仲皮搬到廊下。
“小寒你醒了,去洗漱吧,你娘快煮好早饭了。”
“哦,爹,你在干什么?”李小寒揉一揉眼睛。
“我把这些树皮搬到廊下来,怕下雨,曝晒了也不好。”李贤东说道。
前廊下再适合不过了,通风透气,既不怕下雨,又晒不着阳光。怪不得城里人都这样建房子。
“爹,你考虑得真周到。”李小寒对她爹大力称赞,她爹就是被打压得太久了,整个人都没有了自信。
其实这几年李生礼年纪已经大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李贤东在操持,可惜这份细致和周全并没有被人看到。
希望分家之后,祖父不会后悔。
秋日的清晨已经有了寒意,但是李贤东笑笑继续细心整理杜仲皮,厨房里,王氏做早饭偶尔锅碗瓢盆碰撞发出声音,空气中传来食物甜美的香味,李小寒突然觉得心里很温暖,裹紧衣裳,快步去角落出洗漱。
待洗漱完毕,王氏的早饭已经做好了。因此今日要上山,早饭便不能弄些粥粥水水的糊弄肚子,王氏做了实在的面饼夹肉。
今年的小麦磨成粉,炸过的扣肉切碎了夹在饼子里,高温烙到表面焦黄,烙出麦子的香气,丰厚的油脂从里面浸润出来。
这样的饼子,光是拿着就让人食欲大振,咬一口,肉香、麦香在口腔里横冲直撞。
“娘,我就说你这样做饼子肯定又方便又好吃。”
王氏含笑看着两父女吃得喷香的样子,声音里都带着烟火气,“你喜欢娘就再给你做。你还想吃什么?跟我说。”
“我还想再吃一个鸡蛋糊糊汤,要放切的碎碎的青菜、香菇,鸡蛋要最后滑进去,嫩呼呼的就盛出来。”李小寒一边吃饼,一边含糊的说。
“成,明日就给你整。”不过一个鸡蛋糊糊汤,王氏现在已经觉得这不在话下,哪里还有月前连熬个猪油都不会的样子。
吃完早饭,把特意多做的面饼带上作为中午饭,背起背篓就出门了。
因着今日李信和等人已经不用再来帮忙,而其他村人还不知道杜仲的情况,因而这次只有三口人,如同蚂蚁缓缓进入森林。
忙活的一天过得特别快,待到落日逐渐西斜,李贤东一家背着背篓下山了,这一天,他们找到了两棵杜仲树。
待回到家,王氏准备煮饭食,李小寒和李贤东也不停歇,两人把泡了一天盐水的杜仲皮捞出来沥干,准备炒断丝。
不必说,主操作的人,又是李小寒了。
“爹,火,火小一点,咱慢慢来,万一炒焦了不好。”
“爹,也不用那么小,大一点,我这手放锅里,感觉不到热气啊。”
李贤东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半晌,一狠心,李贤东说,“娃她娘,你来,我去煮饭。”
“啊。”王氏看李贤东烧的火,也是心急,但是,李家,从来没有男人下厨的呀。这男人下厨,家里婆娘要被人说死的。
王氏她不敢。
李贤东见王氏一脸犹豫,自然明白王氏在忌讳什么,但是,他被人说无子这么多年,也不多一项了,而且,“就咱家里三个人,咱们不说谁知道。但是,这杜仲万一炒不好,就废掉了,这可都是钱。”
王氏懵懵懂懂的被推到灶台前,李小寒也劝说道,“娘,我要稳一点细一点的火,爹这忽大忽小的我控制不住。你来烧火吧。”
男人煮个饭算什么,上辈子男人会煮饭菜还是一个加分项呢,大把的厨师是男人。
至于李贤东煮饭能不能吃的问题:她们晚上吃的是糙米粥,干了一天活,渴得要命,王氏便洗了糙米,放了水,准备煮粥。菜则是准备架在粥上蒸茄子和蒸肉。
现在这个时候,也不计较好不好吃了,李贤东蒸东西还是会的,再说,王氏还在旁边呢,一边烧火一边开口指导罢了。
果然,换王氏过来烧火,便好了许多,烧火王氏是一把好手,李小寒只需关心锅里杜仲的炒制情况,根本不用关系火势的问题……
“贤东叔,贤东叔,我叫了你好久,都没人答应,我见门没上锁,我就推门进来了。叔,我爹……”
李信和推开门,看见李贤东在切肉……
一时之间,几人全惊呆了。
这话不能说绝,刚还说没有其他人知道,马上就被李信和撞破了。
最后,还是李小寒先回过神来,“信和哥,你找我爹啥事?”
“哦,咳,那个我爹说贤东叔你明天是不是要进城卖杜仲?我家赶牛车去,你要不要一起?”
今日李信和家也割了两棵杜仲皮,族长家有牛车自然不用背着进城,族里只有李贤东卖过杜仲,其他人心里有点没底。
“那明早咱们一起,谢谢你了信和哥。咱们忙着呢,就不招呼你了。”毫无疑问,这是李小寒在说话。
她淡定的态度,让所有人忽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是其他人大惊小怪了。
“哎,你们忙,我回去了。”李信和退出去,顺手还把李贤东家的大门关上了。
走到半路才想起来,刚刚一时被李贤东煮菜的事情镇住了,李家锅里炒的是杜仲,掌勺的,是李小寒。
贤东叔家,好像有点乱,李信和眉头轻皱,但细想一想,好像又可以接受。
贤东叔家人口少,可不是什么都得干。不过是下个厨房,书上还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呢。
李信和自己说服了自己,当然,今日所见,他自然只当没看见。
李家里,李信和走后,李贤东立马把大门紧紧合上,把门坎卡得实实在在的。
“娘,火,火,留意我的火。”
“爹,别担心,信和哥是信得过的人,不会乱说的。”
“对,信和侄子是信得过的好人,不会说出去的。”李贤东和王氏同时喃喃自语,好像这样会更加肯定这个事实。
然后,王氏低头烧火,李贤东恍恍惚惚,继续切肉。
……
约莫一刻多钟后,“娘,好了,给我一个簸箕。”
王氏忙递给李小寒一个簸箕,李小寒把锅里的杜仲块盛出来,三人也顾不上其他,忙围过来一起细看,李小寒还把之前买的干杜仲皮拿出来对比。
“爹,娘,我看着是行了?”
“唉,看着是差不多。”两人频频点头。
“娘,咱把锅洗干净了,再继续。”
“哎。”
……
最后,李小寒把双手炒的都累酸了,王氏不敢炒,李贤东也不敢,只能吃了晚饭后歇一轮,李小寒继续炒。